男人身着墨绿妆花缎直身,外披银灰四合如意云纹氅衣,碧潭飘雪一般卓然清雅,气度实在让人无法不惊叹!
墨绿色兼具黑色的沉稳与绿色的生机,最能衬托中年男性的阅历感与内在张力,穿在年轻的他身上竟也很出众。
直身右衽领缘采用白暗花纱护领,雪色线条切割墨绿基调,衬着他玉雕般的面容,显得特别贵气。
这便是金蝶口中嚷嚷的“气运之子”“天道之眼”。
江湖人称的“玉面修罗”。
这人不会是邪道boss的青年版本吧?
一时之间,杨洁不知该觉得荣幸,还是该自叹倒霉了。
两人对视不过瞬间,她嫣然一笑,将画笔轻搁砚台边,站起身翩然后撤一步,刚好退出他阴影范围。
然后,她躬身行礼后道:“东方香主,妾身先前一直专心作画,不曾察觉您的到来,真是罪过了。”
“擅动他人之物,擅占他人之位,还视主人如无物……杨小姐,你的胆子不小。”东方凛上前一步,语气渐冷。
杨洁无法再退了,因为背后就是窗户。
她吸取上次被眼前男人逼到死角的教训,眼尾扫过案前空隙,忽而旋身错步。
红裙翻飞间三步莲移,纤指拂过案上狼藉,废纸归篓、颜料叠碟,行云流水如舞霓裳。
“原是见紫檀木纹如经脉走向,合该配竹林清气助笔意流转——倒是妾身贪图造化,唐突了。”
她侧首轻笑时,鬓边荷花银簪正巧映住东方凛迫近的身影。
东方凛目光扫过她鬓边银簪,嘴角微翘又迅速扯平,“这幅画,留下,算作赔礼。”
杨洁心中一窒,继而暗乐:“敢把金蝶的画像留下,以后还不知谁获益大呢?”
但她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显出几分不舍与珍重,指尖轻抚画纸边缘,仿佛在告别珍爱之物,“蒙香主青眼,妾身自当奉上。只是……”
她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流光,“画蝶初成,若无庄生遗韵点题,岂非辜负这‘栩栩如生’之态?
“恳请香主稍待,容妾添一行小字,以‘双璧成对’,方不负这纸寿千年。”
东方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似在审视这份“珍重”背后的真意。
他未置可否,只是先前压在画面角落的手指,无声地滑向预留落款处的空白,修长的指尖在那片纯净的宣纸上轻点了两下,其意昭然。
杨洁心领神会,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在砚边重新捡起那支红木杆黑鬃笔,饱蘸浓墨。侧首略一沉吟,旋即悬腕凝神,笔尖如游龙般落于纸面:
万历六年夏七月十五日,梦蝶庐主写韵于清风竹影间。
蝶耶,梦耶?栩栩然不知庄生之所遇。
墨迹淋漓间,“梦蝶庐主”四字暗藏虚实,“蝶”和“梦”直叩《庄子》玄机。
题识以“栩栩然”明赞画技,暗点金蝶之异,末句“不知庄生之所遇”更将谜团抛回东方——这分明是场天道凝视下的哲思博弈。
最后一笔落定,一滴饱满的墨珠悬于笔尖颤而未坠。
杨洁搁笔,姿态恭谨地再次后退一步,将画案全然让出,仿佛献上稀世珍宝:“请香主品鉴。”
他目光落在“蝶”和“梦”二字上,眸色倏深。
站在旁边的阿狸瞧着两人互动,看得目不转睛。
虽然有些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直觉这中间藏着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