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臣子起初还讥笑他,待到走在街上,后劲一股股涌上来,才明晓丘沏所说的回味无穷为何。蓦然间天地倒转,目及扭曲弯转,不分方向,只觉胸中澎湃欲呕。他站定缓了许久,眼前景物才恢复如常,一路上又反复如此几次,直至吐了出来才好受些。
如烟给他开了门,小声提醒他,叔父云游回来了。
采臣子应下,进正堂应酬,叔父正和采砚陈氏闲叙。采臣子与叔父不算熟络,叔父早年开始信道,至今未娶,独身一人频频云游修行在外,他自小到大没见过几面。
他跟人寒暄几句,陈氏在一旁唠叨责骂他随心擅行,他像平日搪塞应付,本以已敷衍了事,叔父兀地叫住他:“小臣可得暇?我替你把把脉?”
陈氏喜笑颜开,连忙替他应允,将他推搡到人前。
叔父捻起长须,指尖在腕处诊按片刻,目间划过一丝惊诧,随即笑着对身后的采砚说:“真是奇了。他这脉象原本还晦明紊乱,阳火亢盛,理不出头绪。三年未见,今却井井有条,阴阳折衷,协和相济,已是从容匀整之脉。”
采臣子心诽,也算祸福所依。安然二十一载,终究还是被盯上了。
陈氏不顾礼法惊叫一声,连连拜谢,又叫采臣子再谢。
采臣子谢完,问道:“叔父,小昭怎么样?”
叔父微微摇头:“他没什么变化。”
采臣子自小纯阳之体,而弟弟与他正正相反。起初家里人对此引以为荣,也未多理会。叔父却看出此中弊端。乾元盈满,过犹不及,也会引来孤魂野鬼留意纠缠。不过采臣子从未遭逢,权当虚言妄语。他遇见的第一只妖,是丘沏。而采昭子,或是秦氏本就孱弱亏虚,也或妊孕时居处岭南,连月瘴烟疠雨,阴浊满秽。别的婴孩初诞时身体温煦,他却三分凉意。叔父说这是孕胎之时寒气入体所致。采昭子脉象阴盛,阴寒蚀骨之象,大些也不见改善。陈氏茯染本就看不上秦氏,将此事一悉怪在她的头上。那时总明里暗里讥哂,后来秦氏癔病愈甚,才没了后话。
采臣子颔首谢过,遂回转相陈氏:“小昭在哪?”
陈氏欣然:“我们刚用过膳,小昭应是回屋了。”
采臣子有种莫名冲动,想见他。他第二天就后悔了,当时不该说那些话,让人乖乖跟自己回去。二人分别十几日,自那粉头死了,他就没再去烟柳勾栏,不是怕再有不识相的闹事,只是纯粹丢了兴致,跟那帮子人你侬我侬临场做戏索然无味。一群整日搔首弄姿的人,东施效颦。
他肆意开了院门,进了屋子。屋中人甫更衣毕,仅一副贴身里衣,外衣还铺落在榻,没来得及归置。他正借着阳光簪发,浅风拂过,掀起上裾边沿,底下腰线若隐若现。
“哥哥?”采昭子惊诧:“怎么来找我了?睡不着吗?我本想下午去见你的,等我片刻……”
“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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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进来了。
“我还是有些担心,少爷他未食言过,应是真遭了什么事。”女子明显是在商量,片刻后提高声响:“少爷——我们唐突了——”
采臣子进来时没关上院门——自然也没关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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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臣子轻啄了下采昭子的下唇,直勾勾盯着他,眉眼见的柔情能溺死人:“我怎么能这般爱你,你是不是也给我下蛊术了。”
许久下方才有动静,哑涩闷闷,像是试探,声音像被水洗过,极具柔软:“我全依你,能不能先关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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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昭子空旷的瞳孔如深潭秋水,呆愣愣搂着他的脖子。
见人对此没有反应,采臣子平生出一股闷气,半威胁道:“你说要是刚才是你娘来会怎么样?她进来后看见咱俩,会不会吓一跳?”
怀中人已麻木的身子又抖了起来,采昭子学着他的模样,抚偿般在他嘴角点了一口,比他之前那次长些,好让他别再说了,他真的能干出这等事。
采昭子的低声中透着疲惫:“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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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识愈渐愈差,迷乱地想,自己是不是要si在他怀里了。不过若是si在他这里,也算幸福的。
采昭子晕了过去,像只任人随意摆弄的破布娃娃,耷拉在采臣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