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些天都是我不好,我自己烦心,把怨都撒到小昭身上了……”
采昭子紧紧抓住采臣子的领口,哭的失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又惹你生气了,你若有何烦闷,就都撒到我身上吧好不好。求求你了,无关对错,无关谁是源头,我都全权接受,只求你别再离开我,好不好。”
“也不要这么说……”
“哥哥没有错!全是我的错!是不是?一定是吧!”采昭子猝然使了不小力气,像是发动了整具身体,攥握的手不停前后摇晃,采臣子即便坐正着被晃动了几分:“哥哥,你快说啊,是不是?”
“是。”采臣子放柔嗓声,本意安抚,却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借着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当然不会离开小昭,小昭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东西,小昭会永远驯顺于我。”他顿了顿,压下采昭子一抖一抖的肩,对上他闪烁的眼睛,沉沉道:“小昭只能永远爱哥哥一个。小昭十分听话乖巧,哥哥很开心。哥哥也是永远唯爱着小昭。”
采昭子平静了下来,只是眼中的泪还不停往外流,他眼神空洞没有聚拢,采臣子不知他是在看自己身后的黑夜,还是在透过他的瞳孔看什么。
采昭子的嘴巴开合,喃喃着自说自话,只是一直重复着采臣子的最后一句话。“对,是这样的。”他猛地直起身,直直盯着采臣子,一字一句道:“母亲说爱我,便频频打骂我。哥哥也说爱我,哥哥也总在责骂我——哥哥在爱我!我也爱哥哥,我会一直听哥哥的话,这是哥哥与我定好的誓言,我绝不失约。”
那日闹过后,采臣子又变回之前那样温润柔和,待事周详,总能顾及采昭子的心绪。他主动去找明霰认了错,表示一切皆为他做的过火,千万不要因此对采昭子有何成见。语气切切将人请了回来,恢复了其余学课。他这几天没再提无理要求,采昭子不提,他也不说。采昭子觉得养地堪堪可以了,便跟采臣子说了,采臣子检查了一圈,坚持说待到他彻底养好了再行事。
采臣子也不总在他学课时在旁监视了,即便是采昭子和明霰的体术课,他也只是把人送到后山与明霰打个照面就离开,采昭子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不过到了时辰采臣子又会准时出现,接他回观。
明霰曾说采昭子身质太差,不宜修炼符箓,不如做些炼丹之类。除却斗缠危险,符箓道士频需云游,妖族修练化形常在偏僻蔽塞的地方,人迹罕至,多如山林岭壑,所以游历之地也大多如此。再者,采昭子体脉阴凉,阳气不裕,正适合妖等迷乱障骗,易遭蛊惑。体内正阳之息熹微,难以维持心志。
采昭子强笑,说,自己也不是为了修成紫袍天师,这来本是小时候的一个心愿,只因一直耽搁着放在心底,变得有些执着,逐渐衍成如今喜好了。
明霰为了顾及他,便把时间拖长,寻常道士每日修学两个时辰,二人练练歇歇,常在山上拖拉一上午。
一次采臣子来接采昭子时,有些遮掩,双手背于身后,杵在原地不动了。他以为人不舒服,便急急迎上前。
“哈!”采臣子突然从后伸出手,举到采昭子的面前。那是一大束野花,品种几乎每个都不相同,他叫不出名字,甚至有的都没见过,但是它们每一朵都很好看。这一簇中红橙黄粉紫格式皆有,但被人精心调过,簇在一块儿相得益彰。它们的香气混杂一起,采昭子都快嗅不出来详细了。
“好不好看?这可是这山上所有的种类里我挑的最好看的,哥哥的品味怎么样?”
那束花已经被他体贴地拿草茎捆好了,采臣子见人愣在原地,笑嘻嘻着将那其塞到人手里:“小昭拿好了,回观插进罐中还能再开几天。”
采昭子牵起采臣子的手,翻覆来回看了几遍,又打量起他整身。“采花的时候有没有受伤?有被蚊虫叮咬么?翻山越岭,脚痛不痛……”
采臣子笑着搂住他:“没有,我前几日逛了整山,发现这虽为一山,可山阴山阳处景致大不相同,但都野花成群,很是好看,想着有机会摘回来叫小昭看看。”
采昭子轻轻杵了他一下,声音有些抖:“跑遍整山就为了让我看看花,你可真傻。”
“那怎么能叫傻,若是旁人我当然懒得折腾,可一想到是给小昭的,就有了干劲,小昭若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哥哥都给你摘来。”
“可是我不——”
“唉,小昭开口我便知晓要说什么话了。”采臣子轻轻捏住采昭子的脸颊,将他转向自己,亲了一口,被迫让人噤声。“总在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哥哥听着也好难过啊,你可是我的爱人,自然与我最为相配。”
心有灵犀莫过于此。采昭子心中难以自矜,全身都被这砸过来的话堆满了,暖融融的。
身旁的人没动静,采臣子便摇了摇肩膀:“听见了吗?”
采昭子又羞又愧,喃喃道:“……嗯。”
又轮为采臣子置办经筵。这经筵本是正君心的用处,论些之乎者也之类,是为少年帝王粉饰门面的。承天帝执政多年,本是无需再月月筹备。可圣躬已告,近日愈发迷上修道飞升之事,又复兴经筵,借此由头,偷换梁柱,冠冕堂皇将讲学内容换为了黄老之术。
兄弟二人前几日别别扭扭的,过后重归于好,情谊更加深浓。采昭子万般不舍,也得无奈跟采臣子分开。
采臣子笑着理他的碎发:“不过就几天的事,小昭在这安心等我,过几日我回来,咱们再在观里待些时日。”
次日课毕,采昭子正欲独自下山,明霰嬉皮笑脸着自身后走来,曲肘自顾自支到采昭子肩上:“哟,今日那位侍读去哪了?竟敢劳烦少爷一人回去。”
“与先生无关吧。”采昭子冷漠后撤半步,明霰只好将臂肘拿下来。
明霰不恼,遂去拽采昭子的袖子:“正巧今日得闲,贫道服侍您回观。别采大人刚走第一天,我便给人家宝贝弟弟伤到了,采大人要是得知,定要折回来拿我试问。”
采昭子拂开袖子,冷言:“自是不必,观主何必自降身份,也不怕被弟子们看见失了面子。”
“行行行,我且跟着你。”明霰举起双手:“你俩果真为兄弟,呛起人来也是不知轻重,我没搂没抱,不过是熟人间的亲昵,你这般抗拒反倒显得咱俩有什么。”
“油嘴滑舌。”
“诶?不是怎么我对你说的好话就算油嘴滑舌,到你哥哥那里便是甜言蜜语了?诶!你走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