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有一天我会驰骋沙场,所向披靡,成为爹那样的大将军。不,是比爹还厉害的大将军,小昭你信不信我?”采臣子坐起身,神色认真地看着采昭子。
“我当然信,哥哥说的话我全都信。”采昭子不由地也收起笑脸,认真道。
可是,功名越大,凶险也越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屡见不鲜是事啊。剩下的半句话采昭子没有说,再没有人支持采臣子了,他不想折煞哥哥的兴致。
等到此言,少年肉眼可见地欢欣,拉着人又东聊西聊,最后落到未来上。
“那小昭以后想做什么?”
采昭子一时哑然,他从未想过这事,秦氏已经为他定好步路了——登科及第,或许仕途显达,风光无限。
采臣子想来也是想到了,猛然叹道:“对啊,唉。”
“不过,小昭也可以多想想嘛,看哥哥这个样子!”少年脸上满是自豪,拍着胸脯:“爹与我说好了,若我武艺高过文学,就同意我弃文从武,待我考过初试证明给他看。万一小昭在哪里天赋异禀,或对那事务专心致志,秦姨娘被感动了,就愿意让步了呢!”
场外突兀传来副将的高喊:“臣领命!”
采臣子猛地意识到其中隐语,慌忙拉起采昭子,拿上黑缨枪:“爹过来了,咱们快跑。”
校场很大,还开有一个小后门,面对之后的山林,采臣子抓着采昭子的手,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往小门跑去。
路太远了,采昭子有些跑不动,他几乎没跑过这么这么长,腿有些不听使唤了。“哥哥,你先逃走吧。”
采臣子没有说话,但是死死抓着他的手愈来愈紧,二人十指相扣。采昭子感觉自己几乎在被一种拉拽的方式拖着走,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心脏怦怦直跳,感觉从天上掉到地下,又从地上弹了回去。刹那间,采臣子刚才没问完的问题,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
从古至今,无论大小战役,出征之前总会找来高道祭旗誓师,以祈保平安,《礼记》中也皆有记载。采昭子还大略知晓,历史上有位很厉害的人,设坛作法四天不休,不惜折寿祭命,为军队借到东风,最后逆转乾坤,大败敌军。
采臣子拽着他狂奔,采昭子的耳膜要震破了,他已经无力顾忌其他,他便纵容自己陷在遐想中。
倘若母亲真的松了口,又倘若自己真练就了高深的道行。那,那时哥哥的每一次远行,他都能为他祈福。如果那时,自己的道行、性命能助采臣子化险为夷,便是他最愿意看到的样子,最值得的交易。
二人终于跑进林子,互相依偎着大喘。采昭子气喘吁吁难以说话,但他此刻无比希望采臣子能继续聊起刚才的问题。
采臣子先理好了气息。
“好累呀!小昭有没有受伤?”
“没有。”
哥哥,你快问问我。
采臣子检查了采昭子一圈:“真是谢天谢地,刚才拉着你的时候我特别怕把你扯坏了,又不敢松手,总觉得你会滑出去。既然没事,不若现在回家吧?学堂也该放学了。”
“好。”
快问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好不好?
采臣子自然地走到他的前面。“今天虚惊一场,真是刺激。咱们要不要去乐食坊买点桂花酥庆祝一下!咱俩偷摸吃,不给茯湘子带。”
“哈哈,姐姐知道会生气的。”
哥哥!只要你转过身来看我一眼,我也说。
采臣子终究没有转身,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好像忘记了这个。
后来,采臣子的武将梦破碎了,虽不敢说出口,但采昭子还是由衷地放下心来。入仕总归没有领兵辛苦,也更安稳。曾经他总是频频做噩梦,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几乎采臣子的每一回操练,回来后都会。内容大差不差,皆是采臣子风光无限出城,待到归家,只剩老马上的空空白布。他每次都被无一例外的吓醒,那种感觉太煎熬了,真切的像是现实一样,无数次从他身边剥夺走了采臣子。
采昭子大致讲了下缘由,明霰思索着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所料,肯定是为了采臣子。不是我说小少爷,你能不能有些主见?你活这十七年就权当是为他活了啊?”
“我就是为了他才活着,不行么?”
“嗯?”明霰来了兴头:“你这话什么意思?也是有什么渊源么?”
“这个不能说与你听。”采昭子冷漠摁住话头:“这是我跟哥哥间的秘密。”
“不稀罕!”明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旋即沉寂下来,眉宇间的神态显现几分不屑:“怎么能有人痴情到了这番地步?那就是傻!不顾自己,不顾众人,只将自己的一门心思全权奉献给另一个人,还不图回报。你这种人简直就是圣人的对立。”
采昭子淡然:“随你哪般说,我本来也不是想当圣人的。你们把我比作圣人也好,驳成小人也罢,随你们开心。我只为他活,自然也只在乎采臣子的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