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也算情分。”采昭子慢吞吞起身。
怀烟将饭菜放到桌上,那盅汤占据桌子一角。怀烟把盛好的汤放到采昭子面前,采昭子侧了侧头:“给道长吧,怀烟。”
“什么好东西,还是坏东西,这么给我献殷勤?”
枉费好心。采昭子正声:“南方特供给陛下的鲜味,赏给采臣子些,你今天也算侥幸,就剩这些了,若不要就还回来。”
“那我定然享用了。”明霰嬉皮笑脸端过:“呀,还有鲍鱼参子。”
“小昭的腿怎么样,还可有机会?”采臣子回府褪下外衣,随意扔到身边,非要挤过去与采昭子排坐。采昭子坐的是藤椅,如果是怀烟的身板,勉强还能挤下,采臣子上去就只有不停的嘎吱响和摇动,最终二人找到的合适的姿势,采昭子大多坐到采臣子的身上了,后者嫌弃麻烦,干脆全给人抱起来看书。
“明霰说有。”采昭子将明霰所说一一叙述。
“他说有那便有吧,权当活马医。”采臣子笑起来:“小昭今日当真这么呛他的?哥哥还没见过小昭这般模样,也给哥哥展示展示?”
他凑近采昭子,本想再添些气氛,怀中人却徒然冒出一句:“哥哥别再惦记我这腿了,过去的事情权当过去,这般我都接受,也从未后悔,追怀难免伤感。”
采臣子一怔:“怎么想起这事来?”
“我怕这次又治不好,哥哥又该难受。只要燃有点点希望,落空时都会伤怀。我也不算彻底瘫了,这样就挺好。”在采府时,采臣子就找了众多名医来看,药膏换了数种,皆无一机会。陈氏看不下去,不让他再随意行事,采臣子只好作罢。现在出了采府,采臣子遂又叫人看病,怕不是心里总执着此事。
采臣子心下了然:“我还是有愧于小昭,每每想起都悔恨不已。若非那次不拉着你上山,若非那日早赶回来见你,也不至于伤那么重……”
秦氏那个贱妾,采昭子是他的东西,必须完美无瑕才好,所有伤痕——只能经由他手。她已经将采昭子毁坏大半,那自己又该已何种方式宣誓主权呢?哪怕医治好了,再添些更深更重伤痕盖过也好,总归不能让别人留下的痕迹永远停留在他的身上,他的一切都只能属于自己。采臣子喜欢看他易碎的样子,像美奢的瓷器碎落前的刹那。采昭子身上的裂缝必需由他所成,才算独属于他造就的。
好在他的东西很爱他,这可真是太好了。
采臣子这日受诏廷议,这次的廷议前来的人少了许多,除了左右丞相,六部尚书之外,唯有他侍郎一职。议会散后,承天帝独留采臣子与姬妃。皇帝将他诏近时,采臣子猛然反应过来,当时在父亲寄的扎信中的那股清淡的却又令他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与丘沏身上泛的极为相似,妖的气息。
“采臣子,前段日子采将军驻守之时,从南边传来急报。这事隐秘,朕不信任别人,仅讲与你听。”
“臣惶恐,谨听圣喻。”
“采将军信中所言:那边地本是安然的,不出几十日便平叛了得。本想恩威并施,结果那帮刁民不顾赏罚誓死抵抗,个个皆如亡命之徒,不死不休。将士们硬是与其鏖战数日才算解决。采将军缜密心思,将这异样传示给朕。朕派了斋醮院的人去查,也无异样,却是不祥之兆。这定是上天的旨意,助朕长生的劫难,只有渡过这重重难才能求得真道。”
姬妃在一旁接言:“陛下心系疾苦,特令高道再次设法祭坛,足满七七四十九天,也让部队洗涤一番魂灵,才归还晚了。”
“陛下爱民,苍生甚幸。陛下切过担扰,这恰为巧合还是不详,道录司的人定了,臣不好再说。纵然暂且论为灾祸,臣以为,也不是下予殿下的罚惩。该地近些年间频生暴乱,拨出去的银子却是自古定下的数目,只能为其中层层贪墨更甚,那这罚惩,自然要当地的父母官及其豪绅乡户担着。臣斗胆进谏,既是天象所示,这次的善后更要尽善尽美。既然天道所指,陛下也无必再恩怜那些人。先从下层严查舞弊之事,银子多由他们出着。陛下替子民祈祥纳福,替那些不消民清洗了罪过,更积机缘,飞升之日指日可待。”
这是连根拔起的事情,周转频繁。承天帝本意不愿多管的,但又有些被采臣子说得摇摆了,思来想去:“采卿说的好哇。你当值吏部,这调度之事也算顺手。自己去办吧,不用管他们,若是尚书宰相为难你,便来找朕,朕替你做主。”
采臣子离宫时,引路的公公笑吟吟看着他,趁着旁人不备,露出来片刻狐狸耳朵,又收了回去。
小公公随意凑过去,低声语:“奴才是第三尾,替主人传个话。这妖事确实蹊跷,主人已经放五尾去那探查了,若有急告再禀报采大人,不过五尾传言并无再多迹象。我们这妖,摄了人的魂气便能随意指使,主人猜想,许是南边也有了将成气候的大妖,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的。今儿却探查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许是高道们做法四十九天,波及方圆百里。它气候不稳,妖心破碎,已被超度了。”
采臣子略微颔首:“我父亲传寄的家书上已有妖痕,你们定要细查,这事与苦海结界有无瓜葛。”
“奴才谨记,采大人放心,主人派五尾前去,也是怕有此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