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差一点,他也可以知道哥哥的创伤,软肋,他需要被人呵护治愈的地方。采臣子生来高傲,不愿低头。没关系,采昭子甘愿为他俯首。采臣子疑心重,不敢轻易剖露心结,整日嬉皮笑脸,不过是为了将自己的心墙砌的厚厚的,摒弃破绽。那这些事情只能一人消化。自己是他的爱人,他的亲人,能不能也成为他心中的守卫呢?这些事不必总是独自担,还有一个人陪他。
明明是他的爱人,却连交心都做不到。他不懂他,只是耽享着他带来的无尽好处,给予不到他半点用处。明明两人总在肌肤缠绵,却好像又离他很远,之间谷壑纵横,好像即使他只是站在那里等他,他也追不上。
那些是让采臣子难受的东西,对方不愿袒露,他也不想硬要刨根问底揭人伤疤。只是下一次,他不知道以什么借口问了。
连绵的狼烟若隐若现,采臣子行至驻营,此地扎守的老将军热切迎接了他。“采大人年少有为,老臣果真没看错。自你走后,这境边还不时留传当年智勇事迹呢。怎么今日复又造访?这是,故地重游?”
采臣子朗声一笑:“老将军盛赞了。我这可算得闲,带舍弟走走转转,想来看看您老。倒是您这,一身筋骨,与我上次见别无二致,这立于阵前威气逼人,风姿不减。”
老来依旧驻守苦地,领兵打仗,无非是想多些敬仰夸耀。老将军很高兴,拉着他聊聊停停,进帐时看见采昭子,顿了一声。
采昭子连忙道:“鄙人采昭子,久仰将军大名。兄长常有提起,总叹无限敬佩想念。”
老将军心情好,话多了些:“你们来了总算热闹。这几载官市繁荣安定,好多稀奇货。还有西边,去年探得一片热汤,若是得空也可试上一试……”
老将军讲起话来喋喋不休,二人挨了半天才找到个机会逃出来。
采昭子对这里的一切不知,全然被采臣子拉着四处观览。这老将军曾是采砚的副将,当年采臣子得机随从父亲来过这里一次,待了半月,艰苦的行武阡陌让军中年纪相仿的少年们很快稔熟。采臣子先拉着采昭子叫人,几个把子兄弟在帐外搭起架子吧盏话旧,聊到天南海北,暮色四合,有几个不胜酒力的已经醉的胡言乱语。采昭子胃不能喝酒,只好清醒地坐在那,听着他们的话越来越荤,从毕恭毕敬地敬语转叫到好哥哥好弟弟的叫着,心里不是滋味。
他装作无意用余光瞟了眼采臣子,对方毫无察觉,正与亲卫们抚掌欢笑,周围起哄,他仰着头又干了一碗。
“好!不愧是我们哥哥!”众人喧哄。
从栏边着急忙慌跑进一个人,见到他们连声笑骂:“你们这帮狗东西心真真黑心肝,把大人藏到这处偏地逍遥自在,叫将军一阵苦等。将军制备了篝火宴,就等大人了,快给我把人送去!”
“又有酒吃了!”还醒着的几个欢呼雀跃,旋即冲那理事的说俏皮话:“我们也是相见心切,叙旧忘我,耽误了时辰。下次绝不再犯了,勿要罚我们。”
理事佯装勉为其难,故意拖延了好久:“看在采大人的面子上吧,我替你们求情。”
“万幸万幸!多亏哥哥。”弟兄们互相撑扶着爬起,几个横到采臣子左右,互相勾肩搭背,在后面磨磨唧唧,再续方才被打断的言欢。他们的畅谈采昭子挤不进去,站在最外边格格不入,走在前面喧宾夺主,便跟到了后面。
正巧理事的气愤他们缓慢,走到后面频频赶人,前面的人们晃晃悠悠侃着大山,被他频频扰乱有些恼。采昭子叹了口气,引过话头:“鄙人留意于夷族,您可否且屈给讲讲。”
理事是个眼睛圆亮,伶牙俐齿的,好像跟他差不多年级,他来了兴趣,上下打量一番采昭子。
“你是谁呀?”
采昭子见怪不怪:“我是采大人的弟弟。”
“呀!采大人的弟弟?我今日方知,采大人还有个弟弟。”那青年点了点头。小声嘀咕一句:“将军怎么没告诉我。”
“……我们非胞生,况且我也不常走动。”采昭子局促找补一句,这人情商低的可怕。
少年闻言了然,顿时少了刚才的的拘谨,贴近采昭子打开话匣子:“你是不是还有位姐姐妹妹?”
“是。”采昭子警惕打量了他。
“采将军驻节于此时,除了采大人外总给我们几个亲卫讲,家中还有位千金,十分娇顽可爱。大人每每提起总是笑骂古灵精怪。”那少年抿起嘴巴,啧笑两声:“采将军性情,思乡了就跟我们讲夫人们,世子,还有小姐。他还给我们允诺了,我们几个谁立了奇功就许给谁成亲。”
采昭子不知道说什么,也没心情跟这人聊了。正措着推辞,远处的灼烈光点赫然悬停于广袤长夜,走进些,澎湃的火焰争先恐后奔涌向黑夜,滚滚热浪袭来。
那少年兴奋地冲他喊:“我们到的正是时候,燃火很旺盛。”
少年归回了老将军身侧,采昭子暗自庆幸,找了个离他远的角落坐了下来。这角落离篝火远,却也正好能够看到整场宴会。
将士们欢洽无间,不拘亲疏,皆相谈尽欢,累了就互拥枕靠而眠。目光所及满是大啖擎肉,喝酒划拳,掰腕子,耍牌的。
采臣子跟他的兄弟们坐在一起,笑得洒脱,举手投足间是豪迈不羁,是还没染上尘气的样子。采昭子好像有一点理解原因了,这些人耿直淳朴,不记城府弯绕,这的日子苦,可跟他们相处,能收获真诚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