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词安压下眼底的探究,并未立刻追问。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褚子玉将滑落的被子掖好,指尖拂过他微凉的耳廓。
“累了便睡吧。”
“我就在这里。”
或许是药力发作,也或许是他的话语和存在本身起到了安抚作用。
褚子玉本就精力不济,闻言眨了眨渐渐沉重的眼皮,依赖地蹭了蹭枕边他衣袍的布料。
小声咕哝了句什么,终是抵不住倦意,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
确认褚子玉已然睡熟,林词安脸上的那丝极淡的、因“夫君”称呼而起的波动瞬间消失殆尽,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沉肃。
他替沉睡的人拢好被角,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便起身走向外间。
在外间的刘太医感听到脚步声,立刻将头垂得更低。
“进去诊脉吧”
刘太医应声而入,屏息跪地请脉。
殿内一片寂静,只余下炭火荜拨声。林词安立于榻旁,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刘太医身上。
良久,刘太医收回手,林词安示意去外间说。
林词安在明间主位坐下。
“陛下究竟是何症?为何不止失忆,言行心智亦倒退如稚子?”
刘太医的额角已沁出细汗,他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回禀:“启禀摄政王,陛下脉象虚浮,确是寒气入体之兆,需好生温养。至于……至于神智言行……”
他顿了顿,感受到头顶那道目光愈发冰冷,硬着头皮道:“陛下落水前,似已久有郁结于心、思虑过重之象。
此番落水受惊,寒邪侵扰只是诱因。究其根本,怕是……怕是心神耗损过甚,不堪重负。
故而……故而下意识封闭了所有痛苦记忆,连同心智亦……
亦退回至无所挂碍、无需思虑的幼时状态。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但长此以往,难免对身体有所损伤。”
(郁结于心?思虑过重?不堪重负?)
刘太医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林词安心上。
日常
他立刻想起之前褚子玉在太后宫中的压抑,在朝堂上的隐忍,以及……在自己步步紧逼下的恐惧与挣扎。
一种极其陌生而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刺入林词安的心脏。
“可能恢复?”
他冷声问,听不出情绪。
“这……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调理。然心神之伤,非药石所能速效,需静心温养,切忌再受刺激,假以时日,或可……”
刘太医的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短期内别想了,而且不能再受刺激。
林词安沉默了片刻,目光隔着门板,看向褚子玉。
“用最好的药。”
“需要什么,直接去库房支取。务必让陛下尽快康健起来。”
“是,是!”刘太医如蒙大赦,连忙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