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划子在暗夜里颠簸,江水冰冷刺骨,溅在手上像针扎一样疼。乘舟咬紧牙关,拼命划着桨,油布包被她死死按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就会被风浪卷走。不知划了多久,手臂酸得几乎抬不起来,终于看见岸边影影绰绰的树影,还有那座在月光下露出残破轮廓的破庙。
她踉跄着上岸,鞋里灌满了泥水,每走一步都沉甸甸的。破庙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殿内积满了灰尘,只有角落里燃着一小堆篝火,跳动的火光映出一个蜷缩的身影。
“段横!”乘舟心头一紧,快步冲过去。
那人闻声抬起头,果然是段横。她左臂缠着布条,渗出血迹,脸色苍白得像纸,看见乘舟,眼中才亮起一点光:“你来了……”
“你的伤!”乘舟蹲下身,想查看她的伤口,手却被段横按住。
“没事,小伤。”段横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苏晚呢?她没跟你一起?”
乘舟的眼圈瞬间红了,把三号栈的事哽咽着说了一遍。段横听完,沉默了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别担心,苏晚机灵,会没事的。我们先等周大人的人,只要证据送到,他们就不敢乱来。”
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寒意。乘舟解开油布包,将那些密信、账目一一摊开,借着火光仔细查看。段横凑过来,指着其中一页账册:“你看这里,每个月都有一笔‘孝敬’送往巡抚衙门,数目不小。”
“还有这个。”乘舟拿起一封密信,“王老板和盐运司的人勾结,把官盐私自倒卖,用的就是苏晚说的那条水道。”
两人正看着,庙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段横立刻将证据收拢,握紧了腰间的弯刀,乘舟也屏住了呼吸,望向门口。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带刀的随从。他看到篝火旁的两人,拱手道:“在下周明,奉按察使大人之命前来接应。”
乘舟和段横对视一眼,段横沉声道:“可有凭证?”
周明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廉”字的木牌:“二位姑娘请看。”
段横认得这是按察使衙门的信物,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周明看到段横的伤,忙让随从取出金疮药:“段姑娘受苦了,这是上好的伤药,先处理一下。”
乘舟接过药,小心翼翼地拆开段横手臂上的布条。伤口果然很深,还在渗血,她看得眼圈发红,手下的动作却格外轻柔。段横忍着疼,对周明说:“周先生,我们搜集到的证据都在这里,足以证明王老板和巡抚等人私贩私盐、贪赃枉法。”
周明接过油布包,翻看了几页,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证据太重要了。二位放心,按察使大人早已掌握他们部分罪证,有了这些,定能将这伙奸贼一网打尽。”
“那苏晚呢?”乘舟急忙问,“她还在三号栈,会不会有危险?”
周明沉吟道:“我已派人去码头接应,只是王老板火势中脱身,恐怕会对苏姑娘不利。我这就加派人手,务必找到她。”
正说着,一个随从匆匆跑进来:“周先生,码头那边传来消息,苏姑娘趁乱混入难民中,已经脱身,此刻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乘舟和段横同时松了口气,相视一笑,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不多时,庙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舟舟!段姑娘!”
苏晚跑了进来,头发凌乱,脸上还有烟灰,看到她们安然无恙,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两人:“我就知道你们会等我!”
三个姑娘相拥在一起,所有的恐惧、担忧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篝火的光芒映在她们脸上,明明灭灭,却像极了希望的火种。
周明看着这一幕,感慨道:“三位姑娘胆识过人,若不是你们,这桩大案不知还要被掩盖多久。按察使大人定会为你们请功。”
“我们不要功名利禄,”段横开口道,“只求还苏家一个清白,还镇上百姓一个公道。”
苏晚点头:“还有那些被盐商迫害的人,都该有个说法。”
乘舟握紧她们的手,轻声道:“还有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进来,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是按察使大人亲率人马前来,要去将那些罪魁祸首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