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总监部深处,一间隔绝了一切自然光的和室。空气里沉淀着昂贵的檀香,却压不住那股更为陈腐的、源于权力盘算的冰冷气息。
几盏纸灯笼散发着幽暗的光,勉强照亮围坐在黑檀木桌旁的几道身影。他们的面容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模糊而威严,如同古老寺庙中褪色的神像——
慈悲的轮廓下,是硬邦邦的石头。
“夜蛾正道……越来越不识趣了。”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率先划破沉寂。说话的老者指尖缓慢地敲击着桌面,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一次又一次,用‘初次任务’、‘需引导’这等拙劣的借口,将五条悟那小子硬塞到雾岛椿的任务里。他把我们的眼睛当摆设吗?”
他对面,一位身形干瘦的长老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轻笑,“庇护。如此直白,甚至懒得加以掩饰。他想用‘最强’做那女孩的盾牌,天真。”
第三位一直闭目拨动念珠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混浊,却锐利如鹰隼,“无妨。常规的一级评定协作任务已毕。下一次派遣,将是总监部直接下达的‘独立适应性测试’。届时,夜蛾正道……再无任何立场置喙。”
他的话语落下,一份单薄的纸质档案被无声地推至灯笼光晕之下。纸张边缘泛黄,上面记载着一个少女几乎被世界遗忘的过往。
最先开口的老者伸出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划过那些冰冷的文字。
“雾岛椿。祖上全部都是非术师,算是人类中的没落华族,她是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血脉。”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残值,“母亲一年前病故。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雾岛家成员全部殁于那场‘意外’的咒灵袭击。她的社会关系网干净得如同白纸。无母族荫庇,无父族倚仗,更与任何外部势力,毫无瓜葛。在觉醒术式之前,更是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普通人类少女。”
“我对她稍微有点印象,夜蛾上报过,要给她修缮宅邸。”
“确有此事。”但修没去修,他们就不是很清楚了。
和室内响起几不可闻的、仿佛松了口气的叹息。不是出于怜悯,而是确认猎物已落入掌控的松弛。
“只是一个孤女。”第二位长老总结道,混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她的术式再特殊,也终究是无根浮萍。正因如此,这份力量,才更应被纳入正确的轨道,加以引导和使用。”
最初发言的老者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冰冷而绝对。
“既然如此,下一次任务指令,直接下达至她个人。”他缓缓宣布,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让我们仔细看看,剥离了五条悟这层护甲,这株被夜蛾小心翼翼藏在温室里的幼苗……究竟能在真正的黑暗土壤里,开出怎样的花。”
“或者,”他顿了顿,灯光在他眼中投下深深的阴影,“彻底凋零。”
幽灯摇曳,将几位长老的身影无限拉长,扭曲地投在糊着和纸的墙壁上,如同盘踞的、无声狞笑的恶灵。
决议已定。
帷幕之后,针对“孤女”的试炼,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他们口中的孤女雾岛椿,此刻已然站在自家宅邸的大门前,迎来了第一个入学高专之后难得的假期。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片被结界勉强笼罩着的废墟。
夜蛾正道履行了承诺,派了人来修复,但工程显然只进展到结构加固和清理阶段,巨大的破洞被木板临时封钉,外面的一点点光亮肆无忌惮地洒落在地板上。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走了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木材腐烂和一种更深层的、咒力残秽混合的冰冷气息。
除了她自己所在的偏院被一个简单的结界保护着还算完好之外,主宅全都是一片狼藉,焦黑的痕迹、墙壁上深刻的爪印、以及那种被巨大力量瞬间摧毁后的破败感,无处不在。
她就是在这里觉醒了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