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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平津少见的升温了。
冻在街角的雪水流过人行道,被少年犯们踩出水花,她们半跳半跑着绕过静坐抗议的群众,溜进少年班基地。
下午五六点,天色一片苍白,乌鸦踩在电线杆上,与不远处的抗议群众一起沉默着。
“人群不急着疏散,压下去效果反倒不好,”电线杆下,李微炘没戴耳机,肩头夹着电话,在腕表上快速翻点几下:“周抑扬回来了,你说情绪激动晕倒那位——哦,三班那小矮个儿的妈妈是吧,让周抑扬去处理……”
方青源背靠电线杆听了一会,缓缓蹲下去,手里拎着李微炘刚买不久的有线耳机。
“……再出问题就推给你们赵部长。怕什么,他的黑新闻还不够多吗?这就是他敢跑进基地抢人的后果。”李微炘“啪”地挂了电话,动作间依稀带着火气。
街头有风,风怪得很,半暖不凉的,吹得人呼吸发闷。
李微炘扯开越野外衣领口,脖颈漏出半截,隐约能看到一点牙印,新肉泛着红。
她低头,看方青源蹲在脚边,细白的手指缠着黑色的耳机线,一圈又一圈。
“延中大学是高级副本,”李微炘揉了揉脖颈,解释:“我们打算在延中激活你的煞气,开通灵阵,导入三清山。”
朱雀火托着无相鬼煞气打进荷花池——没有比这更好的、能激活郜荷本的灵煞之力了。
“嗯,”方青源无意识地缠着耳机线,随口:“你想利用我的煞气,但不想利用我这个人。”
李微炘顿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方青源后颈用力抵着电线杆,闭上眼,“打下a级副本,又协助解开郜荷本。你想让我得到这些荣誉,想把我送进芥下门,让我成为正式除鬼师。”
“别瞎想,”李微炘弯腰,去扯她指间的耳机线,“再乱缠就坏了,松手。”
“这算什么,骗了我三年的回报吗,”方青源自顾自说着:“也太晚了吧,老师。”
她的声音被风吹着,一出口就散了,几乎听不见。
但“老师”两个气音一入耳,黑刹就动作徒然一顿,去扯耳机的手定在半空,指骨绷紧。
正式登记在黑刹指导名单里的那一个月,方青源从来没主动叫过李微炘,都是李微炘叫她。李微炘的称呼也不算正经,诸如“小孩”“那谁”之类的,大多不超过两个字。最长一次是领到方莱所长面前介绍时,李微炘指着方青源说:“我捡回来的自闭症小天才”。
方青源对此没有提出异议,但也没接受。她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这短短一个月里,尽量不主动搭理李微炘。
所以后来在团结湖遇到,方青源人前人后叫的那几声“狱警”都算罕见的正式称呼了。
礼貌又疏离。
……方青源叫过我本名吗?
李微炘碰到耳机线,大脑宕机了几秒。
她刚刚叫我什么?
耳机线向上一挑一绕,就把人栓住了。
方青源勾住李微炘的手指,朝下扯了一点:“老师,我想进三清山。”
“……”李微炘眉心微颤,“不行。”
“我不喜欢欠人情,”方青源用耳机线慢条斯理地把人缠住,说:“我想光明正大地走进芥下门,不靠走黑幕。”
“芥下门把你押进来打恶鬼就是最大的黑幕,他们本来就欠你一笔,”李微炘由着她缠,劝道:“这不叫走黑幕,叫还人情;不是你欠我,是芥下门欠你。就算你不去延中,单算这三年来抓的鬼,已经保送了。现在要做的是让这张保送单子看起来更漂亮,犯不着冒风险。”
“所以郜荷的风险要交给你来冒,对吗,”方青源说:“我不建议你将这次‘冒风险’理解为对三年前假死欺骗的补偿。”
李微炘眨了下眼:“你喜欢哪种方式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