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钦烦躁地抽完烟,重新躺下逼自己睡觉,可脑子里乱哄哄的,心里也乱哄哄的。
他不知道,大路口那辆奔驰在路灯下停了很久,一直到夜色深透。
凌晨三点半,天还没亮,窗外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
时钦摸黑爬起来,打开小手电,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怕赵萍醒来又为他忙前忙后,给他烙饼蒸馒头。
其实没多少东西,就几身自己来时的旧衣服。赵萍手洗的那大包旧衣服对他来说算新的,他从里面挑了套厚实的冬装塞进背包,有股洗衣粉香,干干净净的,可以留着过年穿。
最重要的表怕被偷,他扔下表盒,直接把表藏进外套内袋,贴着胸口才安心。可惜旧鞋昨晚被扔了,低头见脚上崭新的运动鞋,他又有点发愣,踢了踢鞋尖,想黑色不起眼,就穿着走吧。
跨上小电驴,时钦漫无目的地骑入将明未明的天色里。
风裹着冷意往领口钻,他抬头看了眼暗沉的天,在空落落的心里跟赵萍说对不起,说自己没本事买房,老家的房子也早被法院贴了封条,他这辈子好像跟“家”犯冲;又说自己戒不了烟,以前蜷在桥洞啃着冷馒头挨冻的夜里,他全靠烟来麻痹自己,等烟屁股烫着手了才确定自己还活着。
是他太没用了,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又窝囊又怂,见光就怕,可黑了也怕,还怕冷怕热怕饿怕疼怕死,很怕哪天死了都没人帮自己收尸,被蛆虫给吃掉。
昨晚那些乱哄哄的思绪仍在时钦脑子里转,此刻慢慢拧成了一道刺,提醒他迟砚太古怪,也太危险,总能轻易搅乱他的情绪。已经捞到了值钱的好东西,再留北城就是自找罪受。
风刮得眼睛发涩,他眯着眼把车骑得更快,心里想:有机会下辈子再见吧。
到时候,他肯定不欺负闷葫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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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川娱乐顶层,董事办公室。
“迟砚,你帮帮我。”白牧眼泪直流哭花了妆,精致的脸早没了荧幕上的光鲜,“我那天醉糊涂了,不是真的要跳楼,我以后一定听你哥的话,别雪藏我……”
迟砚垂眸翻着文件,目光没从纸页上移开半分:“公司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安心养病。”
“我没有病!”白牧突然拔高嗓门,疯疯癫癫笑了两声,“好,算你们狠,想毁了我行啊,让你哥来见我!不然我就闹到他婚礼上死给他看!做鬼也不放过他!”
手机在桌面震动的瞬间,迟砚拿起并接通,无视聒噪的哭喊。
“迟总,”凌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他上午确实在珠宝店消费了八万多,全买了女士黄金首饰,跟营业员说要回老家结婚。两个定位重合在安城方向的国道上,他应该找的黑车,没留下行踪记录。”
“知道了。”
听出上司语气转淡,凌默探问:“要去追吗?”
“不用。”迟砚挂断电话,视线终于落到白牧身上,“想死,迟放婚礼那天我送你一程。现在,滚出去。”
白牧的哭腔噎在喉间。迟砚那层礼节性温和一收,压迫感扑面而来,吓得他汗毛倒竖。
他此刻才看清,原来迟砚之前全是装的,讨好迟放、给他资源,或许另有目的。这个在迟家不受宠的私生子,早把真容藏在了温顺的皮囊下,可能比迟放还狠。
没再多说一个字,白牧踉跄着退了出去。
办公室重归寂静。
迟砚抬起手,轻轻抚过下唇,昨晚被咬破的地方仍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