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以后不必送生辰礼了,道士讲究随心,不必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宋晓眼眸闪过一丝黯淡,但还是解释道:“阿娘说,饮其流者怀其源。掌门于我有恩,无论这东西如何,都是弟子一片心意。不过既然掌门认为这东西肤浅,弟子。。。弟子以后不送便是。”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许天师无奈地说:“也不是说你肤浅,你不必过于自咎,以后不送就是了。”
“是,弟子受教。”宋晓又作了个小揖。
许涟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宋晓,不得不说,确实如传言所闻,长得不错。
第一次见面时,宋晓瘦得完全脱相,看不出来样貌,现在虽还是瘦小,但比之前好了不少。
即便挑剔如许涟漪,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副惊世骇俗的皮囊。
“你手怎么了?”许涟漪突然发现宋晓指腹上有很多细小的伤痕。
宋晓先是一惊,杏眼微睁,毕竟许天师这眼力未免也太过人了。
她有点慌张:“并没什么,不成大碍。”
许涟漪大概猜出来了什么:“搓绒花搓的?”
宋晓顿时手足无措,两颊漫出一点浅红:“手脚笨拙,掌门见笑了。”
许涟漪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毛,好像她刚刚还说这玩意儿,是没用肤浅的东西?
许涟漪想了想,还是正色说:“你确实费心了,但以后这种事没有必要,有这时间不如多练练功。”
说到练功,许涟漪就想起宋晓方才的异常,径直问道:“话说你刚刚打坐打得好好的,突然走神想些什么呢?”
宋晓眼神黯淡下去,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没有立即回答。
过了很久,她才有些迟疑地说:“。。。弟子只是突然想到楚王涧的由来,不由走神。”
许涟漪觉得宋晓肯定没说实话,单单“楚王涧”一个名字,怎么会让人对着溪水哭呢?
“战国时期的楚威王曾在这里望见福气,为夺福气,特埋金于此,是故这里得名楚王涧。”许涟漪不紧不慢道,“一个小典故而已,有什么多想的?”
“可是我听说,楚威王在来句容茅山之前,还在金陵埋过金。”宋晓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许涟漪轻挑吊梢眉:“民间野史,不必当真。”
“所以掌门也认为这传说是假的吗?”宋晓静静看着许涟漪,“楚威王在金陵望见王气,命人埋金,破坏龙气。之后金陵便成了一个短命王都,凡是在此建都的朝代都不长久,除了大吴。”
许涟漪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不由一紧。
作为天师,这些国运风水没人比她更了解,宋晓说的这事,她还真知道其中缘故。
想当年吴太祖因为个人缘故,执意建都金陵。许涟漪的师父——王常名,为报答太祖知遇之恩,设局帮助太祖扭转金陵“短命王都”的诅咒。
王常名设的风水局叫鱼跃龙门盘,分为鲤鱼局和龙门局。鲤鱼局对应外患,保障民生安危;龙门局对应内忧,守护皇室传承。
许涟漪对鲤鱼局并不了解,因为师傅只告诉了她龙门局。
龙门局的位置就在饶郡鄱阳湖,鲤鱼局孕育的“鲤鱼”就在这里跃龙门,鱼化为龙,龙气再从大别山脉蔓延至金陵,从而赓续金陵王气。
当然,对于这些,许涟漪敢确定,师父只告诉了自己一人,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就连当朝皇帝也没把楚威王埋金的故事当真,遑论后来的鱼跃龙门盘。
“王朝兴替,自有天数,不是这种民间传说可以影响的。”许涟漪不禁有点起疑,凤眼微眯,话锋一转,“既然你刚刚是因为这事难以入定,那么这件事有什么是让你不满,以至伤心流泪呢?”
“因为我希望这个传说是真的。”宋晓一字一句,十分认真:“我不喜欢宋家。”
这倒是说得通了。
宋晓童年在皇宫不受待见,因此怨恨吴宋,刚刚在这里想到楚威王埋金的传说,痛惜为什么吴朝没有按照这个诅咒灭国,所以搁这儿对着溪水流泪。
许涟漪有点叹惋,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童年遭遇不顺,现在又被抛弃到这里,如此不懂民生社稷、尽恨皇家权谋倒也正常。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宋晓瘦削的肩膀:“天下太平,于你我皆是好事。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修道之人,世俗杂念应尽早放下。”
“。。。。。。掌门所言极是,弟子谨记教诲。”
许涟漪点点头,转身离开,自然没有留意到背后宋晓复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