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整日地看着旁的府上门庭若市,眼早就热得要冒出火来了。她带着孙元娘,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替晨哥儿和染姐儿谋划上,早就无心搭理陆昭华的死活。
陆昭华冷眼看着她们往作死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却丝毫没有办法。
从前的孙氏做事都是三思而后行的,就连陆昭华都觉得她实在是七窍玲珑心。怎得如今得了势,竟变得这般蠢而不自知了?
好在晨哥儿太小,又的确难堪大用,孙氏的这些花花心思,并无人来成全她。不然陆昭华都要提前想办法跑路,免得叫伯府牵连了。
农历七月底,汴京城的天仿佛一夜间凉了许多。
灼院内的槐树叶,悄悄地从叶尾开始,渐渐染上黄色。
这日陆昭华睡得正香时,却被福金和福银二人用温水帕子惊醒。
“姑娘!大喜事!大姑娘今儿要回门了。”福银手脚麻利地将她拉起来,解释道,“夫人早早地便叫了下人们去布置,您也早些去正院吧,若是去晚了,少不得又要挨些个白眼。”
陆昭华揉了揉眼睛,此刻还有些茫然:“临安山高路远,大姐姐怎得突然归家了?”
“奴婢听说是姑爷要参加今年的秋闱,”福银一边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一边道,“那客居的姨母一大早就酸得和个什么似的,这会子正不高兴了。您待会露个面,就找个由头回院里罢,免得……”
福金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帮腔道:“一个打秋风的,倒是训斥起主人家的姑娘了。真是好生没道理,怎得没个人上去撕烂她的嘴?!”
“就是啊,两个表姑娘表少爷的,都敢爬到咱们姑娘头上了。”福银咬牙切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以为住到这汴京城就是上等人了?”
这孙元娘行事实在是太过,不怪这两个丫头这般不满。
“越说越不像了,小嘴儿和淬了毒似的。”陆昭华嗔怪地用手指戳了戳福银的肩膀窝,“他狂任他狂,清风拂山岗。你莫不是忘了我教你的?我们争的难道就是这一时口快?”
“奴婢没忘!”福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快速低下头,“我们争的是安安稳稳,争的是荣华富贵,争的是……”
争的是位极人臣!
只是陆昭华不许她们宣之于口,这在其他人眼里可太夸张了,若是真的说出来,只怕离死不远了。
陆月华归家的礼仪,声势浩大。
伯府上下张灯结彩,在马车抵达府门时,孙氏特意斥巨资放了爆竹,以此来表示重视。
陆月华的马车上,也大包小包地取下来不少礼盒包袱,如流水般地抬进伯府院中。
陆昭华跟着后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姐姐和那姐夫看着感情不错,二人从眼神就看得出来,是待彼此有真情意的。
这样便好。
只是这二人瞧着衣着打扮,怎得这般寒酸?姐夫的锦袍都洗得泛白了,通身只腰间一块儿成色一般的玉器作为装饰。
大姐姐身上的素色衣裳看着倒是新裁的,但其上除了锁边处绣了些花样,未免也太单调了些!
那池家虽是“寒门”,但也不至于穷到供不上吃穿住的地步啊!
孙氏只当是没看到的,欢天喜地将人迎到府中。山珍海味摆满了檀木雕花圆桌,但对于陆月华的嫁妆,和来汴京城安顿一事,孙氏却是只字不提。
陆月华早就看透了这个母亲的虚伪,今日来此一趟,也是做给世人看得。两方人心照不宣地将这场面事儿糊弄过去,陆月华便起身欲走了。
陆昭华主动相送。
姊妹二人穿过那片承载了许多童年记忆的紫竹林,陆月华忽然从荷包里取出个精致的满绣帕子,
“此次我归家匆忙,只来得及为你选上这么个帕子。虽不值什么,但是这绣艺是临安特有的,你且拿着,当个玩意。”
此时陆月华脸上,是前所未有过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