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和王夫人简单解释完自己目前的打算后,得到了来自王夫人的战略支持。
“你可知今日来访你父亲的人是谁?”
“吴郡郡守阮温。”
“他和你父亲年少时曾一起在崤山蜉蝣子门下学习黄老之术,蜉蝣子姓谢,名山夷,精通黄老之术,曾经和你祖父为友,后隐居于崤山,只有故旧之子能入他门下学习一二。”
“如今世家南渡,陛下也一同南迁,又要钱要粮,吴郡本地豪族必然心生不满,阮温夹在中间焦头烂额,所以才借病避见,偷偷匿到你父亲这里来诉苦。”
“他如今虽狼狈,但如今陛下迁都建康,吴郡乃建康粮仓,建康一应供给,都要仰赖吴郡,阮郡守日后必有一席之地。你如今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日后若要名正言顺,必有需要他的时候。”
陆瑶郑重点头:“母亲,我知道了。”
“也不必刻意,我们如今并不求他,他现在只是你一个来访的世伯罢了,若有机会见自然好,不行也不必挂怀,总归有你父亲的交情在,你不故意恼了他就行。”
……
王夫人离开后,陆瑶躺在床上默默思考了半晌,才不知不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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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霍宴将饮酒至大醉,又哭又笑的阮温送进书轩后的小室午歇,自己趁着行散的热意未消,精神和情绪都很高昂,哼着歌走进书轩小院,预备写几幅字赠给好友。
但是一进书房,他就发现自己书房里的摆设有被动过的痕迹,他一皱眉,负责守书轩的阿卯就低着头走过来回报:“女公子上午来过了,借了几本书走。”
听到是霍思城来过,霍宴的眉头舒展开,点头继续朝书桌走去,没走两步,他又止住,过去给混世魔王擦屁股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要什么书她母亲那里没有?莫不是来我这里捣乱——糟了!”
昨晚他可是和阮无涯一起欣赏了些只有成年人方便看的东西!后半夜两人赌棋跑到后面的小室去了,书都没锁!
霍宴转身大步朝书轩内部的书架走去,看到自己昨夜搁在架前台子上的两卷美人图没被动过,先松了半口气,接着赶紧去看其他类似《阴阳合欢经》《大欢至乐书》之类的图文合一的精品锦帛。
发现那些东西都还好好放在匣子里,霍宴彻底松了口气,一颗心落回肚子里,然后笑骂了一句:也就是霍思城这个小崽子,能把他吓成这样。
不怪他慌成这样,对自家这位女公子搞事情的能耐,霍宴可是深有体会的。
三岁就偷她母亲的好酒藏起来喝,四岁把他的爱牛登云梯拐进泥塘里,五岁更不得了,把人家陈家来做客的小公子们五个人一口气全给“俘虏”了。
霍宴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他和夫人王氏厚颜上门给陈氏道歉的经历,他上门的时候,人家五个被打伤的陈家子弟就隔着一扇屏风在那里叫唤呢。
虽然知道对方肯定是有做戏之嫌,可他当时还是羞愧地差点找个地缝钻了。
听说人家做父母的都是享天伦之乐,只有霍宴觉得自己养个女公子是跟造孽似的,处处遭罪啊。
还好那三个妾室生的儿子都还算乖巧,从来没给他惹出过什么乱子。
当然,乖巧是乖巧了,瞧着却又少了几分机灵劲儿。霍宴叹了口气,把书架上的所有“危险物品”都收进匣子锁好,才捏着胡子慢慢踱步到书桌前。
贴身伺候他的阿丑阿寅已经铺陈好了笔墨纸砚,他用的是阮温送的紫藤纸。
阮温除了学习黄老之术,于书法一道也很有心得,是江淮两地间都数得着的书法大家,很多人为了求他一字不惜千金。
他善书,自然对纸笔少不了研究,这种纸用吴郡当地的某种树皮为主要原料,写起来走笔流畅,十分适合草书。因为霍宴善狂草,于是阮温便常常送紫藤纸过来,称不能埋没了好纸。
霍宴看着面前的纸,想起今天听阮温哭诉的那些话,在桌前站立半刻,忽然提气走笔,在纸上写下“天行无道”四个大字。
等这四个字写完,霍宴自己沉着脸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最后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挥挥手让阿丑将这张纸拿开,重新铺上一张纸:要送好友的勉励之语,总不能是这种满纸愤怨的话。
……
陆瑶拿书回到林下居,王夫人已经在她卧室隔壁的书屋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