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拿香熏一熏,陆约的心细,让孙俭也去,不能有虫子。最好是上午能晒到太阳,明天一早下去城里头扯些彩缎,花瓶,要两个花瓶。”沈书想来想去,陆玉婵是要读书的,便让周戌五明天带她在园子里逛逛,告诉陆玉婵在哪里找书。
“还得另外弄一间小书房,她要写字的话……”沈书书房里不乏机要文书,尤其是让李维昌补送来的那些,陆玉婵是聪明人,性格爽直,看见了要问,却又都是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最好是不要让她看到,“对了我那书房,弄一把锁。”
沈书白天吃了一肚子东西,现在不饿,而且昨晚没怎么睡,早早便爬上床。纪逐鸢进来睡觉,沈书便掀开被子一角让他上来,两人只是抱着。
半夜里下起雨来,雨一直下到早上。
沈书坐在廊下吃饭,雨水还接连不断从屋檐上往沟渠里滚落。沈书皱着眉看雨,喝了口粥。早上纪逐鸢要去练兵,早饭便不能一起吃了,沈书收拾妥当之后,让人拿来蓑衣和斗笠,到坡上去看田。
远远的沈书便看见许多人聚在田里。
“东家来了!让让!”赵林在前头开路,被围在人群中的是杜陵,他手里的秧苗根部已经发黄。
沈书脸色一变。
杜陵脸上被雨水湿透,抬头看沈书,“要是连着下雨,怕会不成了。”
一时间佃户议论纷纷,脸上愁云惨雾,有些人看着沈书欲言又止。
沈书把杜陵请到园子里去,叫人煎茶端上来,杜陵脸上的水干了大半,沈书又唤小厮端热水来,让杜陵洗了一把脸。李贲把沈书的竹笠和蓑衣拿出去放好,茶没来,杜陵身上衣服还是湿的,沈书干脆叫人带他去把衣服换了再来。
沈书在厅内呆坐了一会,杜陵收拾妥当回来,茶也上来了,两个人各自摸到有点烫的茶杯,沈书回过神道:“这些田四周都是围起来的,除非整个平江路都淹了,肯定是淹不到田里去。”
“是。”杜陵四处看了看。
沈书当即会意,让人去拿纸笔来。
杜陵便把后面垦出来的田地,绕着住宅所在的园子画出来,坡上的田地又分成许多块。
“现在这几块是种的豆子,上面的地留着种麦,先种了一两块试试,眼下不当时,只当肥土。这一块,是留着种桑麻的,还没有下地。瓜架是最早挂的,这不挑时节。就是水稻,要赶在清明前种下去,这几日已经插了,没到抽三叶的时候,最怕水淹。今年的雨水多,前几天已经有点泡了,晴了两天,昨晚雨下得大,现在看起来也不像要停,有人叫我去看看,看到的就是东家见到那样,一部分黄根了,有些还没事。按说要晴,地气就会和暖,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要是一直下这么大的雨,出现黑根,就没什么好救的了。”杜陵把佃户们没说的话也一起说了,“大家住进来,就是吃东家的米,这一季如果弄不好,就要等到六月再种,今年收成大减,不知道怎么交粮。”
沈书现在还不知道要在隆平待多久,佃户都是刚招上来的,照沈书的想法,就算要走,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仍能种这部分地。前提自然是佃户们都够勤快,地能种得好,换谁来做这园子的主人,自然都会留他们下来种地。
这头一年算是试验,看看到底这些地年产能有多少,养不养得活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吃饭。同时也是打消周仁的疑心,作出要在隆平府里扎根的姿态给他看,以此取得周仁的信任。
要是真这第一季种失败了,说不得只好拿出钱来买米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既然给沈书种地,沈书断然不会看着他们饿死。不过这话还不能说,不然都想着随便怎么样都饿不死,还种什么地?
“浙西的地向来产量居全国之冠,亩产三石的也有。”杜陵似乎有话说,沈书做了个手势,让他先等一等,接着说下去,“咱们后面的土比底下的硬,不过多费工夫深耕便是,把土块都砸碎,我看大家手脚也都勤快,这不成问题。咱们这儿比起整个平江,算是高的,但在整个江浙,算是低的。原先我也不会种地,不过这些年在外头忙,略涨了点见识。”
这也是沈书家里的佃农,如今茶余饭后田垄间谈得最热的事儿。
到底这个东家是什么来头,竟没人知道。沈书不打算告诉他们,有时候人知道的事情多,想的也多,反倒不能专心做好手头的事情。
“你看这样行不行,找几个有经验的人,把瀽穴位置找准,天稍微晴点儿,只要雨能停半天,就可以把穴凿出来。”沈书看杜陵的脸色,就知道想对了,又道,“我看这雨也下不长,等稻长三叶,就不怕水淹了。但总不能每年都来这么一下,弄得大家提心吊胆,觉都没法睡。”
杜陵一哂:“种地就是如此,看天吃饭嘛。少爷是做过农官?”
沈书笑笑没有答言。
说定之后,沈书问过杜陵还要不要人,杜陵说就用家里的农夫。沈书心想,这也省了事,便由他去。
到底老天赏脸,中午雨还在下,向来雨过了午就要下一整天。沈书正在犯愁,叫了一声“赵林”。
赵林连忙丢开掸子过来。
沈书揣着袖子,伸长脖子往屋檐外瞧,天色还是阴沉,屋檐下沟渠里的水冲得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