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荣珪:“……”
纪逐鸢根本不怕高荣珪,瞪他也没用。两人无所事事地坐在一片黑暗里,接连行军数日,歇脚的时候相当短暂,只等大营里一声令下,立刻又得动身。
“你弟还没信儿?”高荣珪想起纪逐鸢昨天吃饭的时候说,沈书已有日子没有来信。
纪逐鸢嗯了一声,抬头向远处望了一眼,沉沉夜色里,群山巨兽一般匍匐在天穹下。
“按说他也不至于忙得连封信都没空写,该不是清明节没回去,生气了。”高荣珪猜测道。
纪逐鸢:“以为是你家的?”
“我家的怎么了?”这话高荣珪就不爱听了,正要同纪逐鸢东拉西扯,倏然听见集结的锣声。
顿时两人肃容起身,各自去清点自己的手下。
如此急行军一日,兵临建德城外,仅有十数里时,军令传下,扎营休息。晚上营地里杀了几匹马,另有从乡民家“借”来的鸡鸭。
所有人吃干粮吃得都要眼冒绿星,闻见肉味便都有些站不住脚,不住围着白雾腾腾的大锅打转。
“头儿。”
手下经过身边,纪逐鸢冷漠地点了一下头,拍拍勒满草屑的双手。他驻足遥遥望去,整个营地笼在炊烟中,要是朱文忠派出探子,从数里外就能发觉这里不对劲。眼下正是半夜,营地里的火把却照得四处犹如白昼。
“头儿这就去睡?不去吃肉?”又有人问。
纪逐鸢掀开帐篷一角,进帐前说:“给我留一碗,就放在门口。”
帐篷里王巍清刚起来,正穿鞋。
“待会有人送来,你帮我吃了。”纪逐鸢吩咐道。
风吹起帐门一角,蹿进来一丝浓郁的肉香。
“去找人?”王巍清坐在床铺上看纪逐鸢。
纪逐鸢嗯了声,解了皮甲,换上一身黑衣,连脸也蒙上。这便需要王巍清的协助,他需先出去引开附近的人,再吹一段两人约好的笛音。纪逐鸢便可离开,去牵饮马时藏起的马。
“来不及了,现在就派人出城,伺机而动,分左右两翼袭敌后段,将大军冲散,再逐个歼灭。”沈书迅速为朱文忠穿戴铠甲,丝毫没有察觉朱文忠的脸色不好,自顾自说个没完。
“今夜未必会来,无人来报。”朱文忠短暂地按了一下沈书的手,继而接过头盔,放在榻畔地上,起身时说,“不能仅凭推算,我知你聪明,但行军路上受许多因素影响,前几日连着下雨,自然会耽搁些时候……”
“张隋已去探过了!”沈书几乎把脸杵到朱文忠面前,一声怒吼。
朱文忠被激得双目瞪大,霎时间表情略带凶狠。
沈书眉头微微一皱,后退半步,就在那短短一瞬里,沈书仿佛回到第一次面见朱元璋那时,隐隐感到恐惧。这感觉来去都很快,沈书有点不自在,缓下语气,弯下身,双手捧起头盔,为朱文忠戴上。
“将军,这是最好的时刻,我得到消息,攻城前敌人正在饱食畅饮,应该是要让士兵吃一顿饱饭,激出浑身力气来。趁这时候,派人间道绕过去,张隋可以为这队人马带路。”
朱文忠向帐中看了一眼。
沈书当即意识到什么,同时感觉到朱文忠在紧张。沈书天人交战,心里虽有预感不该这么做,却是上前一步。
“沈书你大胆!”
同时,帷帐里的女人已合拢衣襟。
那是一件普通士兵的衣服,床榻里侧还扔着一条红巾。
朱文忠近乎暴怒,吼道:“滚出去!”他脸涨得通红,即刻扯起被子紧裹住韩婉苓。
沈书急促呼吸,站在房里没动。
吼出那一声后,朱文忠也十分后悔,然而他铁青着脸,看不出心里想什么,更拉不下脸来同沈书语气平和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