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沈书便打算先让人去太尉府请裴大夫到家,回到家中,沈书更写了一封陈情书,为纪逐鸢请功。由于李维昌没有将怀疑纪逐鸢是奸细的事捅出去,便由得沈书怎么写。沈书写完后,拿到出征建德时,压在纪逐鸢头上一名严姓的将领面前,两人曾一起吃过酒,只有几顿饭的交情。
于是沈书叫随行的小厮开了箱子与那将领看,整整齐齐五十两的银铤码在箱子里,足有十块。
当日这将领便把纪逐鸢添进请功的名单。此战虽吃了败仗,但张士诚惯例要照赏因冲锋受伤的将士,或擢升一二级,或赏钱。
办完这件最要紧的事,沈书又到康里布达的住处。
天已黑了,后院亮着灯,王巍清、晏归符都已起身,正在吃饭。沈书坐下后,便有铺子里的伙计来添碗筷。
“一路辛苦,多谢哥哥们照看我哥。”沈书端起酒盏。
王巍清长叹一声,手里的酒碗似有千钧之重,他内疚地说:“你吃不了酒,咱们弟兄,就不讲这些虚礼了。”
“沈书诚心感谢,就算哥哥们都不喝,我也是要喝,还不如你们陪我喝。”沈书笑吟吟地说,脸上全不见早上来时的沮丧。
高荣珪猛一拍桌,率先端起酒碗,一口喝干,亮出碗底。
“那就,只喝这一碗。”晏归符双手捧起酒碗,也喝了。
王巍清神色复杂。
“我哥没什么大事,男人哪能没有皮肉伤?要是有机会,我这身上落碗大一个疤,平日跟那些文官吵架,吵不过时,我便把伤疤朝前一亮,还不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沈书心无芥蒂,诚恳地双手捧出酒碗,面朝王巍清,“是王兄同我哥一起吃住,他一天到晚没个正形,都是王大哥照顾。前次我不过给侄儿找个先生,大哥便教训他来磕头,不吃我这一碗怎么能说得过去?”
高荣珪起哄道:“有这事?”
“怎么没有?”沈书促狭道,“都是王大哥把我带坏的,他还有脸不吃我的敬酒。”
王巍清抓耳挠腮,脸上微红,不住点头:“我说不过你,喝就是了。”
只有王巍清喝了这碗酒,沈书才能相信他不会因内疚而影响士气。但康里布达不知准备的什么酒,喝的时候还不觉得,正因不觉得有劲儿,沈书许久没同这几人齐齐整整地同桌吃饭喝酒,心情好,不觉便多喝了点。
晚上是让康里布达抱到纪逐鸢的房间里,另支起一张小榻给沈书睡。
“没事?”回房后高荣珪卷起康里布达的袖子。
“没有。”康里布达把手肘伸到高荣珪眼皮下,“沈书能有什么劲,我只用一只脚就能把他撂倒。”
高荣珪坏笑着摸到康里布达的腰扣,尚且带着些许酒味的气息暧昧地撩拨康里布达的耳朵。
半夜里沈书浑身突然抽了一下,在陌生的房间醒来,沈书一时回不过神,他抬手扶额,良久,他从被窝里起来,趿着鞋走到床边,摸到纪逐鸢的脸时,梦中那种莫名空荡荡的滋味一扫而空。
沈书爬到纪逐鸢的榻上,侧身把一条手臂轻轻搭在纪逐鸢身上,下巴抵着他的肩窝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沈书醒来时,纪逐鸢早已经醒了,他一睁眼便对上纪逐鸢的视线,那眼神令沈书霎时呼吸急促。
纪逐鸢被沈书枕住的一侧手臂发麻,仍能勉强抬起手,他的手指在沈书脸上掐了一下,食指屈起,于沈书唇上刮了刮。皮肤粗粝的感觉几乎在那一瞬便让沈书瞳孔一震,不自在地屈起腿,试图掩饰什么地向后推,并以手将纪逐鸢推开一些。
纪逐鸢重重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沈书紧张道。
纪逐鸢眼神里带着促狭之意。
沈书当即反应过来,正要起身时,被纪逐鸢扯在怀里。
“别发疯。”沈书几乎喘不过气,纪逐鸢紧紧抱着他,许久不肯松手。
松开时沈书满脸通红,纪逐鸢鼻梁贴在沈书的脸上,逡巡他的领地,动了动没有受伤的腿,去碰沈书意志无法控制的领域。
沈书:“……”
纪逐鸢笑意更深,拇指揉搓沈书睡得红润的嘴唇,但看见沈书眼里经过一夜睡眠也不曾完全消去的血丝,呼吸竟有些发烫。他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念,不断揉搓沈书的唇,指尖也有了湿意。
沈书耳朵红得要滴血,不好意思地避开纪逐鸢的注视,小声嘀咕:“没事就起来。”
“起不来。”纪逐鸢沙哑地说,“弟,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沈书扭了一下,一只脚已从榻上溜下去。
“那你摸看看,我是不是还在发烧?”纪逐鸢拉过沈书一只手,盖在自己的额头,醒来后他的眼睛就像长在了沈书的身上,略微抖颤的声音藏着某种不安。
这不安也感染到沈书,沈书咬咬牙,把脚又缩回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