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梁还想说话,青栋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对着裴铮笑之一下说道:“裴大哥,我弟弟口无遮拦惯了,我这就带他出去,你和我姐姐有事要说,我们先在外面等一等。”
他俩一走,裴铮便对青岚说:“你那个弟子收的极好,十一公子难得这么亲近相信一个人。”
这个眼药上得……
青岚忍住笑说:“破军有将帅之才,我准备再带他两年就让他去陇北,我馋那边的马场很多年了。他孩子气十足,作为长辈,你多担待一些。”
裴铮轻笑,自己确实是多虑了,只要孙破军还叫她一声姑姑,那他终身只能当个子侄一般的人了。
原本以为两个人之间会有很多话要讲,但真到了眼前,又发现几乎无话可讲,很多话,都不用讲出来,他们了解彼此。
她那么聪慧,只需廖廖几语,就能全然明白他的心思。
裴铮觉得自已是老房子着了火,放火的人又偏偏是一个豆蔻少女,这事说来,多少有些羞于启齿,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一路送到渡口,裴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对青岚说:“鄞州牧守王大人膝下有一幼子,年十九,性子温润,不通俗务,痴迷于书画一道,可为四姑娘良配。”
青岚想了一下,假如四姑娘真找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相公,两人待在一起,除了谈论琴棋书画之外,余事尽是四六不通……真不知道是一场福气还是一场灾难。
但是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人,还是让二伯多看看吧,若是真挺合适,跟四姑娘订下也无妨。
至于女冠之事,先让她见见人,再问问她还想不想当个女冠。
青棠是着实看不懂这两个人,说他们两个没有情谊吧,偏又有几分说不出的默契在,说他们之间有情吧,两人之间的相处偏又淡淡然无思无邪,看得他这叫一个别扭呀。
想当初,杨氏每次见了他,脸上总要飞上一层红晕,半天才能消退。他也是心里扑通个不停,成婚后这毛病才慢慢好了。
这两人,啧,这都到渡口临别了,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互相说一句亲密话能变哑巴还是怎的?
等裴铮说了四姑娘的婚嫁之事时,青棠是彻底歇了看热闹的心,得,聪明人的情意常人是看不懂的。
不看了,上船。
青岚欠了欠身向裴铮告辞,裴铮同样回了一礼,看着青岚上船。
大船刚行出几丈,就听见河边有人在长啸,然后,轻越嘹亮的歌声自河边传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绿猗黄裳,实获我心。
即见君子,云胡不夷。
我心匪石,不可转;
我心匪席,不可卷。
匪我思存,匪我思且;
执子之手,生死契阔——”
青栋“噔噔噔”的跑来,爬在青岚的舱前说:“阿姐,你快去,是裴大哥……”
青岚一时面上有些发热,然后,稍稍压了压,出了船舱。
这时代的人都矜持,时人从不说“喜欢”“中意”“爱重”之类的字眼,嫌弃太过轻浮不庄重。却也不常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类的私语,大约是羞涩,说不出口,但是信件之中却是常有的。
裴铮这一首情歌就相当于他在众人面前大声告白“我爱你”一般。
青棠在船舱的另一侧,双手扶着围栏,脚上一点一点的,和着裴铮的歌声节拍。
青岚出来,他就怂恿说:“五妹,和回去,我给你打拍,可惜我未带着古琴,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