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怀疑奴家琴技有效仿先君后之嫌,奴家具实以告,是夫君从先君后处弄来的指法曲谱,奴家深觉有意思,研究模仿所致。爷贵为君王都信了,总管您是要质疑他的判断吗?”
刘桂年深沉的目光望着我,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不过是一名内侍罢了,那样的眼神,却让我由衷感到一丝难以逃脱的慌乱。仿佛自己的秘密,真的全权掌握在他的手中……
“娘娘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可娘娘难道没有发觉君上早就认出了您?您没有发现君上这段时日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
他这般一说,我身子一颤,面纱下的脸大惊,眸中难以置信。快速收回眸中的诧异,我竭力维持镇定:“刘总管又和奴家开玩笑了,爷万金之躯,又怎会对奴家这么个小人物放在眼里呢?”
“老奴跟在君上那么多年,若连他那点情绪都瞧不出,便委实是枉费了君上一番器重了。”
刘桂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我一把打断:“刘总管不是想听奴家抚琴吗?奴家现在便抚上一曲如何?”
也不管他是否应下,我直接便走了过去,坐在椅案上,指尖触及那柔韧的琴弦。
都说琴弦如同情思。情思有多长,琴弦中寄予的思念,便有多深。
青丝白发,百年转瞬,情深不寿,痴缠眷恋。一曲离殇,一把相思泪,足以道尽。
幽怨的音色流泻,在空中静静起承转合,又透过四壁,在这风雨微露的四合院中流溢开来。
这般的曲子,对于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而言,是最忌讳的。
而我的目的,也在于此。
刘桂年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见我如他所愿般抚起了琴,便继续说道:“君上的双眼已残,可对您,却是特别的。自从君上误认为您离世,君上便对任何女子都敬而远之。对江贵妃是如此,对一心想要嫁给君上的若卿郡主,也是如此。其实若您仔细些便会发现,君上自始至终都只对您一个人是特别的。可惜那时的您只觉得君上宠幸江贵妃,宠幸后宫中任意的女子,对您绝无半点真心。这件事老奴不便多说,这是君上决心隐瞒的事,老奴只能点到为止。可现在发生在眼前的事,老奴却要背着君上来对娘娘进行一番说教。”
绕梁的琴音诉说的是离情别思,朝朝暮暮思君念君不见君,青丝成白发,哀怨复哀怨,绵绵复绵绵。我指尖微动,心脏的位置微微有些发疼,却还是固执地一遍遍抚着伤神的曲子。
“娘娘瞒得君上好苦。君上明明都觉得您时刻在他身边,可却不敢冒认。因为一个死人,是决计不可能死而复生的。可您的性子,便如同君后再世,君上一方面想要接近,一方面又害怕接近。因为一旦接近,便是背弃了对君后的情意。可对您疏离,君上却是比任何人都痛苦……”
刘桂年委实过于自命不凡了些,以景行然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将这些告诉他?他这么自顾自地瞎猜,居然还能够将这当作事实的真相来说与我听。若他是教书先生,恐怕也只有误人子弟的份了。
“娘娘这样的眼神,是不信老奴所言吗?老奴亲眼看着君上听到您在万芳楼中抚琴时的失态。那时的他,老奴才觉得是真的活过来了。有血有ròu,不再如同行尸走ròu般活得无趣,是在您‘离世’之后,真的活过来了……老奴不是君上,当时也只是觉得您和君后具有相同的风华气度,可君上的心里,却从那个时刻起,再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您认了出来。”
“老奴说了这么多,只想着娘娘能够放过君上,也放过您自己。”
琴音低靡,幻化出无数戾气,痴缠中,是谁的青丝缠绕了谁的臂弯,又是谁的臂弯缠绕了谁的身子……
“只是一个想要自由的死人吗?”
“是,一心求死只为自由,为何不成全她呢?”
没想到,我替谭素心鸣不平的话,他是真的听了进去。所以,即使认出了我,也依旧没有拆穿,陪着我演出这场戏。更甚至是,对我若即若离……
那是一种,想要靠近,却害怕靠近的感觉吗?
门被人从外头敲响,死命地响,竟和我的抚琴声有的一拼。
侧耳倾听,是江植急躁的声音。
刘桂年神色有异,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是这琴声将江植给引了过来。
“凌紫!——”长久得不到回应,江植破门而入,清风灌入,夹杂了一地雨丝。烛火掩映的阴影中,长发凌乱,他的手上尚还拿着捣鼓药材的杵子。
百密一疏。
我闭了闭眼。
我故意弹了损耗心神的金石之曲,原本只是想将江植引来让我摆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