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看河北,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朱楼翠阁。
大名府前金玉绕,真定城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再渡清河朔。
却归来、再续旧城游,不负戈。
写完之后,岳飞微微一叹,便掷笔负枪,头也不回的转身下山去了。
天色已晚,尧山大营之中,许景衡写完给岳飞的书信,遣快马送去,便转身来见赵官家,而甫一入帐,却见彼处人员俱在,却只是拿着几张白纸在那里议论,唯独不见赵官家。
而众人见得许相公至,也是纷纷见礼,更是直言官家连日疲惫,应该已经归后帐卧榻挑灯读书去了,但官家之前在案上如常留下一事,要众人议定,正该许相公来拿主意。
许景衡当仁不让,待到跟前,才知道是赵官家有意勾勒战后军队处置,乃是要充实御营后军,并组建御营骑军的意思。
其中,充实御营后军大约是要让吴玠为都统,重新整合各路西军入内,而原御营后军则直属御营中军改编……这是一个繁杂的大事,不知道要牵扯多少处事端,一时间根本议论不开。
倒是御营骑军,官家大意是要以曲端为都统,刘錡、李世辅为副都统……其中,别的尚好,唯独李世辅过于年轻,有人以为只是寻常统制官便可,却是引起了一番争论。
许景衡是个能做事的人,上来便捻着白纸拿了主意,以李世辅此番功高,当为御营骑军副都统,算是君臣一致定下了此事。
然而定下此事之后,众人再说繁杂西军转入御营之事时,许相公坐在灯下,看着手中白纸,却又有些怪异之色。原来这纸上空白地方,还有几行小字痕迹,明显是官家笔迹,乃是隔着纸张留下的重痕,而对着灯火微微一照,却俨然是诗词之类物什。
许相公想起之前的事情,也是一时好奇,便干脆细细泛光研读。
但是,读来读去,许相公心中却始终疑惑,因为其中情境物什无论如何都跟眼下对不上来,唯独下阙意境非凡,直指人心,让他确定是官家今日有感而作罢了。
词曰: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本卷完。,!
家的言语也验证了这一点。
“此人唤做侯丹,淮上张永珍的同乡、同袍、旧识,那日便是他斩了娄室,随后战死,所以朕封他做了尧山山神。”步入殿中,赵玖指着正中尚未完成的神像缓缓言道。
“此功可当此享。”许相公当即颔首。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却脸上带伤的军中佐吏上前,拱手行礼问安,却是岭南口音,而赵玖并未在意,只是将带来的两张白纸递上:“交予工匠,朕与许相公要单独聊一聊……”
那脸上有伤的广南佐吏即刻俯首离去,宇文虚中等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后退,一时殿内走的干干净净,只剩君臣二人。
但此时,说要聊聊的赵玖却并未直接开口,而是兀自转入神像之后。原来,神像之后,另有深邃空间。唯独里面开了天井,光线充沛,故此踱步跟上许相公看的清楚,而也正是因为看的清楚,这位都省相公甫一转过来,便当即怔在原地,且失语失态。
无他,入目所在,密密麻麻,何止成千上万,俱为木牌,上书军职、姓名而已。
“许相公应该知道,朕素来不喜欢祭祀。”赵玖此时方才发声。“但这些日子却往此处来了不知道多少次……淮上的时候,士卒多少仓促汇集,许多人死便死了,也无姓名留下;如今这尧山之下,因为西军按籍贯成军,御营军也早已经造册,方才知道许多姓名,但还是不足……所以啊,朕想着,真有一日直捣黄龙了,何妨在哪处显眼的地方,立个大大的碑记?”
许相公费了极大的力气,方才回过神来,然后未免低声相对:“官家所言自有道理,但这关李世辅承袭开国公何事?”
“自然有关系。”赵玖负手失笑道。“许相公,朕不能忘了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