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
那准备将当面一枪,直接轻易刺死此人,然后下马拿掉破毡帽,割去首级,并于铁象身前躬身奉上,口称有罪。
然而,曲端望着首级,一时怔了一怔,却根本没有追究这个下属的失误,反而一声不吭直接调转马头,回到了依旧在缓缓移动的中军旗下。
“为何不正军纪?”
岳飞蹙额发声。
“没啥可说的。”曲端放下面罩,状若随意。“是个党项疯婆子,老疯婆子,头发全都白了……节度,西夏人穷途了!”
岳飞终于怔住,然后一时勒马,去正色看了一眼那白发首级,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精忠报国的大纛也终于为之一滞。
这是今日窥到白毛纛以来,这名宋军主帅的大纛第一次停住。
不过,也就是停了一下,片刻之后,大纛还是继续向北不停。
非止如此,随着宋军稳住阵型,大面积步卒全线,各处杀伤不断,数以万计的党项撞令郎们在抛下数千具尸首后,还是如所有知兵之人想的那般,忽然间就哄散开来。
外围党项蕃骑,只勉强兜住当面一半人,其余根本懒得去阻拦。
当然,谨守军纪的宋军也没有追出来,他们在各自行军都督的督促下,即刻调整阵型,恢复了之前的行军大阵,继续北上不停。
“皇叔。”眼见着宋军非但没有追出,反而继续前行,漫山遍野的溃散步卒之后,李乾顺明显沉不住气了,以至于当场换了个称呼。“可曾看到宋军破绽?一定要让他们停下来!”
“有一处不知道算不算破绽,但却一定是宋军最薄弱之处!”嵬名安惠攥着马缰,扭头正色相对。“收好撞令郎,这一次全压上去,我亲自率队去那处地方。”
“我将白牛纛借给尚父!”李乾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今日事,就拜托尚父了!”
白发苍苍的嵬名安惠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亲自勒马向前,周围听得清楚的甲骑军官与部落首领纷纷随从,而数十名金甲武士也护卫着那面白牛纛随之而去。
望着远去的梁王,青苗地中,驻马而立的李乾顺渐渐觉得燥热起来……同一时间,宋军也窥到了西夏军马重新调整,却也并不奇怪,因为昨日随军进士们便替军官们传达了到了每一个士卒这里,谁都知道,西夏人肯定要拼命阻拦他们,而眼下,不过是刚刚砸出来撞令郎罢了。
故此,今日的战事,某种意义上来说,才刚刚开始。,!
安眠,然后轮番替换而已……而且还在凌晨时分主动发起了一次突袭,斩获颇丰。
开始行军后,万事依然顺利,但岳飞、曲端、刘錡等主将却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用李世辅麾下斥候在血腥的斥候搏杀中带回的明确讯息,只说一览无余的平原之上,便是这些将领在路途中偶然经过的小坡地上也能注意到西夏人已经开始大面积聚集蕃骑、民夫。
现场之杂乱,青苗与烟尘的并存,让点验其中具体骑兵数量已经变得不大可能,但毫无疑问,对方是在尽可能的汇集兵马,准备对宋军进行阻拦了。
当然了,考虑到路程问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要今天能走四十里,此战便可称胜。”曲端手搭凉棚,看了一看后,回头对岳飞进言。“但若能稍作杀伤,接下来进取兴庆府也就妥当了不少……节度,今日党项人若是还以轻骑那般袭扰,应当适当许骑兵反扑远一些!”
初夏熏风之下,岳飞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惜字如金:“可以。”
言罢,这位御营前军都统便要从小坡上下来,率众将继续与大军一起前行。
也就是此时,准备动身的兵部侍郎胡闳休忽然色变,继而勒马出声:“节度!”
“何事?”岳飞回头相询。
“是白牛纛!”胡闳休以手指向远处开始整肃的西夏军队,提供了一个要害讯息。“西夏国主来了!”
周围军将俱皆震动,然后争先瞭望,便是曲端都按捺不住,在今日专门换上的铁象身上直起身子去看……原来,所谓白牛大纛,并非是绣着白牛的纛,而是说以白色牦牛毛为外沿装饰的大纛,中间依然是绣着党项文大夏二字而已,素来是西夏国主象征,唯独西夏国主李乾顺自少年那两次五痨七伤的出征后,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上的应激反应,却是很少再亲自出征了,所以,便是大宋西军出身的人也都是许多年未曾见此大纛。
回到眼前,白色牦牛毛实在是扎眼,众将一望之下,果然有这么一面大纛在远处时隐时现,看来西夏国主果然亲至,却是一时喧哗起来。
唯独岳飞,只是微微一怔,便继续掉头向北:“不要管他,今日要害,依然在行军向前。”
身后亲卫,也赶紧举着精忠报国的大纛向北而去。
曲胡之下,俱皆正色,也都随之前行,但多少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白牛大纛……
就这样,中午时分,袭击终于开始,依然是数股的无甲蕃骑先至,但明显是试探,而且有了之前经验,这些骑兵根本就是浅尝辄止,而岳飞依然让全军维持前两日状态,依然只是让最外层士卒披甲,然后轮流替换,并全军继续稳稳向前。
但是,随着两轮试探以后,到了下午时分,太阳微微西斜的时候,宋军肉眼可见,数不清的西夏骑兵与步卒开始蜂拥而至,出现在视野之内的田地中。
其中很多骑兵明显套上了一些不合身的皮甲,甚至有部分甲胄耀眼的甲骑往来出没于阵中,所谓步卒倒还是所谓单弓负矛,与寻常民夫无二,这是典型的西夏撞令郎(非党项族炮灰部队,汉人居多,但允许计算军功)打扮,但却明显是自家党项人居多……而三者加在一起,数量却是有些过了头,几乎是瞬间便将地里的青苗给踩踏一平。
相对而言,宋军阵列也明显有些被隔空压迫到微微变形,逼得各部行军都督官重新喝令调整。
“节度……”胡闳休都有些惊惶了。“要不要先让全军披甲?”
“不急。”岳飞瞥了一眼,堂皇下令。“等他们先来……关键是不能停下……大军一旦停下便是他们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