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些乐在其中,颇为享受。
“陛下是放松了,臣却满心担忧。”
符行衣叹了一口气,道:“将唾手可得的北荣轻言放弃……委实不像陛下的风格。”
见聂铮的神色有异,符行衣便及时点到为止,转眼笑嘻嘻地溜须拍马:
“臣不懂政事,只知道陛下做的一切自有道理,更是为大齐着想,非常人所能理解。”
足足沉默许久,聂铮才缓缓开口:
“年少轻狂,只当建功立业、封王拜相之后便能一步登天,万事大吉。然而,这世间真正的英雄往往不得好死,唯有小人方能苟延残喘。”
谁都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做人。可是肩上挑的担子越来越多,一旦拿起,便极难放得下。
只顾着昂首挺胸,却忘记低头看清脚下的地面,忘记了一国之君应该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而非追求所谓的虚名。
——世人的评判当真值得你如此在乎?
彼时元景帝如是问他,他沉默以对。
——你能堵住他们的嘴一时,却堵不住一世。公主如何?皇子又如何?你就是你,是一国之君,你不需要旁人的理解与体谅。站在万丈之巅,就注定被风霜刀剑剥皮刮骨,孤寡无依。
他跪在龙床前,看着将死的白发老人。
一言不发。
——朕戎马半生,杀人无数,坐拥万里江山,最终身旁无一人陪伴。如今看到你,就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铮儿,你是所有孩子里朕最喜欢、也最满意的一个。可为何……你为何偏偏……
聂铮微阖了眸子,思绪万千。
须臾,他回神,平静地开口:“先帝的临终遗言,细想来或许不无道理。”
符行衣诧异地眨了眨眼,看聂铮没有详述的架势,便识趣地没追问。
可斟酌良久,还是道:“恕臣多嘴,但臣不得不说:陛下这次做的事实在令人费解。”
倘若聂铮给出合理的解释,哪怕稍稍提点一下,能让自己有理有据地说服将士们就行。
否则莫名放弃已经占领的地盘,佛都有火。
鬼知道宣威营里的个别疯子会干出什么事?
自己能护得了聂铮一时,不代表时时刻刻都能护得住他。
不料聂铮危险地眯起了双目,不冷不热地道:“我与你多费唇舌有何意义?”
方才还说“自有陛下的道理”,转眼就旁敲侧击地质问,要讨个说法。
若真相信,她就不会前后矛盾。
若是不信,解释再多又能如何?
她想要自由,不愿被深宫束缚,渴望完成自己的梦想,将父亲留下的宣威营重振旗鼓。
好,他愿意放手,默默地守在她的背后,穷尽一切给予她保护。
可是她所有的快乐和满足,无一不建立在他的忍让、包容与痛苦之上。
无论他与任何事物发生冲突,三者择其一,符行衣只会当机立断地选择放弃他。
丢掉在她看来虚无缥缈的感情,选择紧紧抓住切实可得的利益。
他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