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打开了杯盖,温热的茶水晕开迤逦的白雾,她的面容被模糊得看不真切。
“眼见着皇帝越来越信不过苏家,鸢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符行衣笑出一排小白牙,看着分外单纯无害。
“如此蠢笨如猪的皇帝,还有让他继续活着的必要吗?”
苏芸看过来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此话怎讲?”
“方才在大殿上,文武百官无一不恭敬。依我看,姨母你的能耐那么大,比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厉害多了,实在不必太拘束。”
符行衣端起桌上的热茶,放到苏芸的手中。
“谁人不知,北荣皇室靠着驭狼奴才能坐稳江山。姨母名义上虽为‘丞相’,实则是北荣的实权之帝。如今,姨母不过要拿回本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呢?”
苏芸顺势接过茶盏,温言道:“鸢儿所言,正得我心。我的确不想再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
然后微敛笑意,道:“东齐已从购置火器变为自制火器,凭借天时地利人和,与西沂互通有无,无论律法、财富还是军力都进展神速。唯独大荣不思进取,固步自封,还妄想以天下霸主自居,千秋万代不变,贵族权宦只会在一亩三分地上争夺蝇头小利,罔顾万民性命。”
符行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的侧脸:
轮廓柔和淑婉,亦不失刚毅与果敢。
“你们东齐皇帝在天牢里向阿图提出的要求,阿图临死前如数转达给了我。我可以答应。”
苏芸呷了一口茶,泰然自若:“对手居然是沙华罗,聂长巽不满意也是应该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好受,便想换成铁板试试。我可以保证,五年之内杀光现存皇族子弟,取代沙华罗成为新皇。”
符行衣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
聂铮的手伸得还挺长,居然蓄意挑起驭狼奴与皇室内斗。
一来能鹬蚌相争,严重损伤北荣的国力,使东齐渔翁得利;
二来能“养蛊”般厮杀出更强的统治者,不再像旧皇室那样没脑子,方便他把北荣充作东齐的磨刀石和垫脚石。
以及——
倘若皇室被驭狼奴灭族,即便日后驭狼奴的动作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他也完全可以利用“长公主之子”,还有“皇室后裔”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发兵攻城,夺取皇位,占领北荣。
盛安帝明面上是齐荣混血。
所以既能说他在两国都无归属之处,也能说他在两国均有立足之地。
“好家伙!”
符行衣莫名涌上一股寒意,心道:“聂铮要是想整死我,我恐怕被卖了还得倒帮他数钱。”
朝堂果然不适合自己这种单纯的孩子。
“但是,我有三个要求。”
苏芸慢悠悠地开口:“除非你能做到,否则以上免谈。”
符行衣斟酌片刻,道:“说来听听。”
苏芸起身,从内室取了一个木盒出来。
“其一,走的时候带上他。无论埋了还是扬了,能与那个叫‘魏灵’的小丫头搁在一起便是。我苏家世代奴役贺兰一族,如今我斩草除根,虐杀他为你报仇,也断了后世子孙继续造孽的路。”
她口上说得好听,表情却看不出半点悔恨。
大抵这就是为权术而生的人,天性凉薄自私,无所谓爱恨善恶。
而且符行衣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贺兰图对她隐瞒了最重要的事:聂铮的身世真相。
临死前,贺兰图总算为他自己活了一次,没让血亲兄弟和他一样,沦为驭狼奴的棋子。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