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栎虽然中招,但是能感觉到许易出击之时故意收住了力道。显然,城门令仍然希望化去这场无畏的争斗,他道:“许易,这几日已逝去了太多性命,你为何还不罢手!”
“罢手?不,嬴栎。我为了子和,只能往前走下去!”许易大叫一声,属镂剑立刻从斜边斩来,嬴栎临危不惧,他将定秦举到胸前,许易只见寒光一闪,两剑相交发出铮铮的声响。嬴栎右手推出,一掌击到他的护腕之上。许易手腕一麻,宝剑拿捏不住,嬴栎顺势举手挥起剑鞘。
许易稳住阵势,待要反击,却不想自己手上的宝剑已经被其剑鞘击飞。
嬴栎破去对方的招式,黯然道:“我曾希望这把宝剑永远不会沥上同袍之血”
许易一怔:“这就是归藏剑法”
嬴栎击败了许易,他还剑入鞘,说道:“许易,我们栎阳嬴家,代代侍奉秦君,忠心大秦。我嬴栎绝不会做背叛故国的事情!”
许易叹道:“我计已失,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吧。”说到这,他忽然又厉声骂道:“你
杀了我许易,快去季布那邀功!兴许项籍还能许你一官半职,哈哈哈。”
他此刻心如死灰,闭目待死。但是谁料嬴栎并没杀他。他拾起属镂剑,依旧将两剑并放于案几之上。只听嬴栎语气庄重地说道:“许易,你可知道君上最后留给我的是什么话么?”
许易也不看嬴栎,他道:“起事之日,我本以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但是你竟然协助季布镇压叛乱。可叹吾之大计,毁于一旦!”
许易斥道:”你要杀便杀,何须多言?”嬴栎看着许易,从他的眼神里,嬴栎发现一阵阵绝望,慌乱,愤怒的神色,他蓦然回想起在咸阳时,自己也和他一样,在营救秦王失败之后,他面对项籍时的慌乱与无助。此时此刻,许易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自己?
“君上临刑前曾道:秦人不亡,秦政不息。君上若是死而复生,他绝不愿看到老秦子弟自相残杀的惨事!”
“嬴栎,换做是你,为了复兴大计,你是否会作出牺牲?”许易反问,嬴栎道:“我为剑士,君上之护卫,若为救国,肝脑涂地又有何妨?但是要我牺牲他人,栎,万万做不到。”
许易大笑道:“既惧牺牲,又何以成大事!”
嬴栎痛苦地说道:“许典许典为守住城池战至最后,而你却在亲手毁去子和一生想要保卫的东西”
这一刻,许易浑身一震:子和为了守卫国土与叛军作战,最后不惜牺牲生命,壮烈殉城,而自己却以无数无辜百姓的鲜血性命去复仇
许易不敢再想,他心神疲敝,这些时日来的所作所为压抑着自己的神经。一时间悔恨交织,他跪倒在嬴栎面前,说道:“是罪臣是罪臣辜负了君上的遗志!”
嬴栎见许易被自己说服,他扶起许易,此刻他心中有很多疑点想要问他。于是便问道:“许令,你可否将这些时日所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告知在下?”
许易收拾了心神,说道:“我已罪责难赦!
嬴栎待要询问,就在此时,忽然门外一声兵马喧嚣。接着听到田氏走到屋外在与人交谈。言语之间似乎是田氏极力阻挠来人入内。
但是田氏阻止不成,从门外立刻闯入一队人马,许易看到来人,说道:“诸庆,你终于来了。”
来者乃是季布麾下校尉诸庆。他见到嬴栎和许易,说道:“许易。还请阁下随我回郡守
府,将军有话要问”
许易见到诸庆带人前来,身子不由倒退数步,他说道:“诸庆,季布何能!季布何能!”
诸庆道:“许易,你勾结盗匪,蓄意谋反。陈午已经在府内交代,在鲁滕秘匮之中搜出你与诸盗来往信件。铁证如山!”诸庆说罢,命人拿出一卷羊皮书信,这字样,正是许易的手迹。
许易见物证如山,加之与嬴栎一番对峙,自知今日已无胜算。他叹息道:“罢了,罢了,如今全盘皆墨,我有何脸面再见子和!”许易长笑一声,忽然抽出一把短剑,指着诸庆说道:“项籍暴虐,楚国必不久矣!”说罢就反转手腕,握着短剑就往胸口一送。诸庆等人还未反应,这一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心室,嬴栎立刻冲上去,想要拔出佩剑,但是许易紧紧抓住嬴栎的双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栎公子不,咸阳君。我自知罪孽难赎”
嬴栎一手握住剑柄说道:“许令,你这为何这样做?”
许易口吐鲜血,他自知命不久矣,说道:“君上没有看错你想不到我许易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手执秦王定秦剑的后人。也许也
许我不该但是我退路已绝我为秦国为子和死不足惜”许易说到一半,头颅一歪,自此气绝。一旁的田氏见到夫君自裁身亡,语气苍凉说道:“伯先你们逼死伯先父子先后而去,我岂能独活!”她忽然拿起许易的佩剑,顺势就往自己脖颈一刎,死在了许易的身边。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嬴栎根本没有时间去夺下她的兵刃。他呆呆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许氏夫妇,他喃喃自语道:“我是我”
诸庆在他身后道:“乐兄弟,你无需自责,剩下的事,就交给县府来办吧。”
嬴栎站起身子,他不愿再在宅中多待。他一个人走出屋子,只见门口的官兵将此地围住,嬴栎心中波澜阵阵。不多时,一队兵士抬着尸首出了宅子,缓缓地往府衙而去。
是夜,嬴栎静坐在屋内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城门令许易虽然自裁身亡,但是嬴栎仍然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决。他望着眼前兀自跳动的烛火,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