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御寇问道:“那嬴栎如何刺杀项王?”
季布道:“此事说来话长了。一个月前,项王攻入咸阳。彼时我与诸庆正沿着驰道赶往会稽郡。半道之上遇到项王使者,接此项王诏令。使者便将嬴栎劫法场一事说了。原来项王攻入咸阳之后,杀死秦王子婴,火烧秦都咸阳,在咸阳城中大掠数日方才撤出。期间,嬴栎为了营救秦王子婴,与咸阳黔首数人突击刑场。嬴栎只身登台营救子婴,与项庄大战与刑台之上。
”
“彼时,楚营三大将悉数而出。竟无法将其生擒”
季布说到这里且,言语之中多有嘲弄,“项庄是大王身边的左膀右臂,是项王之下,西楚第一剑客。此人与嬴栎大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后来项王亲自出手,将嬴栎击退,连他那家传的宝剑,定秦剑,也被项王斩断。”他说罢,语气一变,颇有赞赏之意。他道:“自秦国咸阳君之后,当世高手只有项王一人。不想还有嬴栎能在项王手下全身而退。”他闭上眼睛,想起之前在驿站和嬴栎的交手,心道:“嬴栎此人剑术深不可测,若非有内伤在身,我绝非其敌手。”
庄御寇道:“想不到子正是这样的人物,先前我以为他不过是寻常的江湖剑客,若不是听将军所言,又有谁知他如此身份?”
季布道:“我本来也并不知道此中纠葛。我来吴县,一为查证山阴灭门之案。二来便是寻找出劫持法场的刺客。只是我暗中调查多日,到后来才知道嬴栎就是咸阳的刺客。”
“将军,末将心中还有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庄御寇想起一些疑点问到。
“孟周直言无妨。”
“将军是如何看出子正就是劫持法场的咸阳刺客?”原来庄御寇听完季布所言,他现在只相信这是季布的一面之词,他可以相信嬴栎是秦国剑客,但是他又是天下通缉的要犯,这一点他仍然还是不能够相信。
季布道:“那把剑,以及他的武功。”
“剑?”庄御寇想起嬴栎身上那把看似不起眼的断剑问道:“将军既然说那把断剑就是定秦剑,又何以见得?”
季布道:“孟周,关于定秦剑,我也不曾知道多少。时传定秦剑者,与之互击有邪寒侵入。此剑乃是一柄凶名赫赫的邪剑。其锋刃是用深山荧惑之石,辅以活人血肉淬炼而成。那一晚我与嬴栎交手,我的兵刃一碰到他的断剑,持剑之手就感觉被寒冰封住一般;其二,嬴栎所用剑术繁杂,但是仍旧能从中窥见一二,他的剑招多数以秦国剑法为基,端的是霸道威猛。我看,非一般秦国剑客可以比拟。”
庄御寇听罢,心绪皆已繁乱。他不曾想过,这位身染沉疴的江湖剑客,会有如此来历。
季布见他愁眉紧锁,又道:“你且随我去看一人。”他带着庄御寇来到药室,庄御寇见之,发现有一人正躺在床上,沉沉
而睡。待近身所见,却是诸庆,他看着几个郎中在他左手臂出缝合包扎,这才发现诸庆竟然失去了一条臂膀!
庄御寇推开郎中,急忙揭开被褥细看,只见伤口那缝合之处血迹斑斑,自上臂以下全被齐齐斩断。庄御寇问道:“将军,这莫非是子正所伤?”
季布道:“诸庆说是被嬴栎所伤,但是其实是自戕。”
“自戕?”
季布道:“我看过他的伤口,是为长刀所断,嬴栎用剑,怎么可能留下如此创口?”他走出屋外,庄御寇立即跟上去道:“那么说,诸庆知道子正的身份了。”
“是我派他去捉拿嬴栎的。”
庄御寇心想:“将军明明知道诸庆和子正为莫逆之交,怎么会让他去的?难道”
他轻声道:“将军之意,属下不懂。但是既然将军不愿追捕子正又何必让我和诸庆两次缉拿嬴栎?”
这时候季布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我意所在。你知道知道一二,那就可以了。我故意放嬴栎出走,就是为了让他替我查证山阴灭门一案。”
“山阴案,是了,先前我听嬴栎所说,山阴左福和孙家颇有
渊源。那嬴栎今日出城就是往山阴而去了!”庄御寇想到这,他不仅暗暗佩服季布。季布早已设想周全,他放走嬴栎,一来为了偿还他解救百姓之恩,二来则让他去往山阴寻找孙奂,以期查出左家灭门的前因后果。
季布道:“我和嬴栎道虽不同,但是他慷慨壮烈,有国士之风。此等人物当世罕有。只可惜不能为我楚国效力。”
庄御寇想到:“的确,楚国灭亡秦国,项籍还屠尽秦国公族,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嬴栎怎会不报?”
庄御寇问之:“将军,嬴栎已逃出吴县。我等又如何行事?”
季布摇摇头道:“诸庆自断一臂,算是给了郡守府一个交代。剩下之事,则需要你来办了。”
“将军下令,属下立即照办。”
季布道:“你明日就在县城内传出消息,说咸阳刺客嬴栎潜逃,你寻一画师将嬴栎的头像画出布告传于各县。你记住,务必画出他的样貌。要让会稽郡诸县能够遍查无漏。”
“将军,你既然让嬴栎离开吴县,为何又要再下令缉拿?”
“此为传讯所用,今日发生之事,我以让信使送至彭城。项王知道我等全力缉拿嬴栎,便不会对县中官吏有所查处。而且
以嬴栎之能,若是一张画像就被拿住,那我看也是死不足惜。”
庄御寇立刻明白季布之意,他要营造出全郡捉拿刺客的之象,实则是让嬴栎不得不暗中打探山阴一案。这样反而是保护了嬴栎和孙无姜的安全。
庄御寇会意,立刻退出郡守府,着手准备通缉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