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姜语气一变,甚是凝重道:“栎大哥,这两人之死,绝非是一般下毒伤人之案。莽草乃是传说之中的毒药,能获得此草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因此,是有人在暗中,是要彻底置这两人于死地。”
嬴栎道:“袁成,侯通尽管是长信宫门下,但是据我所知,
也不过是在山阴之中潜伏报信的下人。这暗中之人用如此凶悍的手法杀害二人,当真是毒辣至极。”
无姜拉了拉嬴栎的袖子,忧虑说道:“栎大哥,会不会是大父他”
嬴栎安慰无姜道:“不可能,孙前辈是扁鹊门的后人,他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决计不会出如此狠毒的招数来杀害两个下人。”
嬴栎转念一想,又道:“只是不知道,下毒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嬴箦坐在篾席上,他敲了敲木案,摇头说道:“袁成,侯通二人,老夫倒也知道。这二人一人为城中检验尸首的令史,一人是在城内张贴布告的衙吏。即便投入长信宫门下,倒也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两人死状如此凄惨,好歹也是楚怀王任命县府官吏。县府之内必然会追查此事。”
嬴箦继续道:“王叔冽所言,县府已收到吴县季布的快马传令。决定将左家灭门一案归结为仇杀。”
嬴栎蹙眉,他完全没料到山阴成的县衙会放弃左氏灭门一案。他道:“若是这样那左家满门岂不是白白枉死?”
无姜道:“季布的传令”她旋即领悟道:“会不会是季布将军已经得知长信宫参与了此案?”
嬴栎恍然大悟道:“倒也险些忘了。季布曾经亲自查验过左家众人的尸首。到了这关键之时,又突然放弃查证此案。这可奇怪的紧。”
嬴箦道:“子正,王廉已经接受了县府的委托,要前往吴县向季布呈报。”
嬴栎原本就有意要返回吴县。他立刻道:“晚辈这就去找叔冽。”
嬴箦问:“子正,当真要回吴县面见季布?”
嬴栎转过身来,他仔细思索了一阵,说道:“代侯,季布是除了长信宫以外,第一位接触棺中尸首的人。这其中的案情,也一定属他最为详知。若是不能当面与其相商,此案永远不会了结。”
嬴箦看了看无姜,问她:“孙姑娘,此事你有何高见?”
无姜不假思索,说道:“代侯,栎大哥去哪,姜儿也便去哪。”
襄武君道:“既然两位去意已决,老夫自然不会阻止。”嬴箦这时候走到内室,从里面拿出一只积满着灰尘的木盒。嬴栎甫一看到木盒,便立刻半跪下来。
无姜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见嬴箦一手扶起嬴栎。一手打开木盒。无姜此时看见,一只长约四寸,高约一寸的青铜虎符赫然安放于木椟之中。
嬴箦将虎符连同木椟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两人的面前。他道:“子正,这一枚咸阳虎符,乃是先皇帝亲赐与老臣。先皇帝制曰,非功勋之亲族不得擅用。如今,老夫将这枚虎符转交于你。望你将此物用于正道,光复大秦。”
嬴栎对着代侯与虎符抱拳一拜。他郑重地接过虎符。只见这枚青铜虎已被贴合呈现跪卧之姿。其身背书有错金篆文,乃见之:皇帝之制,甲兵之符,君王右授,左领于郡,士卒执锐,会符而合,乃敢行之。符出咸阳,毋受君制。”
嬴栎见虎背上所刻的铭文,一共留有三十六字。这虽然只为数不多的文字,但是字字苍深,劲力朴茂,古厚而巍然。嬴栎习文不多,但是对这些铭文,又突然觉得亲切与熟稔。嬴栎联想到自己佩剑上的剑文,便推测留书之人,遂言:“代侯,于此字,可是出自左丞相李斯之手?”
嬴箦道:“正是,此符所刻铭文,正是先皇帝诏令李通古所作。与你的定秦剑一道,皆为左丞相之手笔也。”
无姜在一旁对小篆铭文赞叹不已。她道:“想不到,这就是天下闻名的秦篆。”
嬴栎道:“昔日,但凡调动兵士,除却虎符之外,还需天子诏书。但是这枚虎符在征调行军之时竟然毋需接受君王节制。”
代侯道:“帝国之中,只有两枚兵符有如此殊遇。除却这枚
咸阳虎符之外,还有一枚,便是蒙恬的上郡虎符可叹可惜蒙氏忠信,蒙恬至死也没有调动一兵一卒”
嬴栎听到襄武君谈起秦国旧事,想到赵高,二世执政之时的种种乱象,也不禁嗟叹不已。
代侯将咸阳虎符交给嬴栎之后,叮嘱道:“子正,他日你若要征调代郡兵马,凭此虎符,无需天子之诏,便可征调代郡材士大营前中后三军之锐卒。届时这支兵马,是要介入乱象争夺天下,还是守卫神州镇守社稷,今后就皆在你一念之间矣。”
嬴栎答应襄武君,绝不会做出违背大义之事。已是风烛残年的代侯嬴箦将虎符传于嬴栎,他一瞬间看到嬴栎刚毅的面容。这一面,仿佛将嬴箦带回了到了森严肃穆的咸阳大殿。他对嬴栎的期许,更胜嬴政当年。
嬴栎道:“代侯,晚辈可否将经书留在此地?”
嬴箦道:“子正,孙姑娘,你二人倘若信得过老夫,那日后纵使赔上信命,老夫也替你保管周全。”
无姜道:“代侯,我与栎大哥怎作他想?眼下,知道上卷经书所在的,除了大父之外,再无他人。长信宫费尽心血想要得到全书,但是将上卷留在这里的话,我想没有一个人会怀疑。”
嬴栎将经书交给襄武君。他道:“外人决计不会料想到,长
生之术会藏在山阴的铁匠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