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深吸一口气道:“大少爷暂时还无性命之忧,只是诊治起来,须得小心谨慎才行。这里不便施针用药,还是把他平放在床榻之上,在下才好按部就班地为他医治。”
须臾,朱锦堂被转到了次间的大床上,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则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长裤。
陆长风给他下了几针之后,又命丫鬟给他喂下两碗药,总算是让他有了些许反应。
黎氏听见朱锦堂的声音之后,忙挨着床边坐了下来,握着他的手,一脸殷切地问道:“锦堂啊,你醒了?睁开眼睛看看娘啊。”
朱锦堂的眼皮子动了动,微眯着眼睛看了看黎氏,轻声喃喃道:“我被人害了……月尘……”
他的声音极轻,黎氏俯下身子去听,只听见“月尘”这两个字,忙回道:“你好好的,月尘她好着呢。她昨儿刚给你生个儿子,白白胖胖的儿子。”
朱锦堂的意识尚不清楚,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楚母亲说的话,嘴里依旧喃喃地唤着沈月尘的名字。
望着儿子苍白憔悴的脸,黎氏不禁含泪望向老太太道:“他这么惦记着月尘,不如让她过来瞧瞧吧。”说到此处,已是黎氏声音哽咽,忙掏出手绢来按按眼角。
老太太摆摆手道:“可使不得。月尘才刚刚生下孩子,这会虚得坐都坐不住呢,如何能过来看他?而且,这会天寒,万一让她不小心着了凉,坐下病来,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认为,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功夫。
沈月尘刚开始坐月子,万一落下病根儿,可要跟着她一辈子的。
人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这样,朱锦堂整晚都在东次间里休息,陆长风足足看了他大半宿的功夫,见他出了汗,方才去到门房那边,稍微眯上一会儿,养了养神。
朱家二老和朱峰,还有黎氏皆是一宿没合眼。待过了戌时,朱锦堂好不容易又醒了过来,虽然只有片刻的功夫,却已经能认得人了。
听见他对着自己喊“娘”的时候,黎氏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一把拉过儿子的手,放在嘴边亲了又亲,道:“你可把娘吓死了。”
朱锦堂这会还在忍受着伤痛的折磨,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结,面色难受,但眼神还算清亮,看东西也有了焦点,不想刚进门的时候,双眼无神,眼神空洞,像是看不见东西似的。
他只是醒过来了一小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西侧院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沈月尘醒了。
老太太闻言,便道:“既然醒了,那就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吧。”
那回话的丫鬟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出去,却见有人已经先行一步,掀开了帘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月尘。
她的脸色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肿肿的,里面布满了血丝。
她喘着粗气,一手撑着门梁,一手捂着下腹。虽然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氅,可里面却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寝衣。
老太太见状,微微一怔:“你这孩子,怎么穿着这身就过来了?”
她刚生下孩子,这会怎么能下地乱走呢?
春茗和翠心紧随其后,伸手要扶着她站好,却被她轻轻推开。
虽然身上还疼得很,但此刻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瞪大了双眼,缓缓扫视一圈,最后发现了躺在床上的朱锦堂,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她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
应该不是梦吧……没关系,就算只是梦也好,只要能让她看一看他也好……哪怕看上一眼也好……
沈月尘只是稍微怔了一下,便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脑子里一团缭乱,身子一阵阵地向前倾倒,马上就要摔倒似的。
黎氏连忙把床边的位置给她空了出来,将她扶到了朱锦堂的身边。
沈月尘直直地盯着朱锦堂,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相当复杂,有欢喜,有惊诧,有委屈,有担忧,还有深深地眷恋。
黎氏满心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生怕她会震惊过度,晕了过去。
沈月尘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一下,白皙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敢用力,仿佛生怕自己碰过他了之后,他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温温的,也瘦得吓人,裸露的胸膛肩头伤痕累累,狰狞而又可怖。
沈月尘心下一颤,一时无话可说,喉咙里就像是被厚实的棉絮堵住了一样。
“锦堂回来了,你也安心吧。”
这会,黎氏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安慰她的话,犹豫半响,只说出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