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考的前辈们说起过吗?”
翁万达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那是自然,你别看会试和乡试的首场一样都是七篇八股文,可这会试的八股做起来却更要好好揣摩时下的风气,还有主考官的喜好,否则即便是你做得再好,也不见得能中。”
林蓁道:“这么说来,和乡试倒也差不了太多,时下的风气倒是好说,我们平日里会科程墨看的也不少了,自然知道眼下流行的文体,只是这主考官员到底是谁,这不是保密的吗?咱们怎么能提前知道呢?”
翁万达笑道:“这要猜起来也不难,你想,会试的主考大多是翰林学士,而且选的都是翰林中文章大行于天下,品德也能够为人师表者担任。上一次会试的主考官是蒋冕蒋大学士,他如今已经致仕了。眼下颇有文名的大学士,无非是贾咏贾大人,还有费宏费阁老这些老臣,他们的文章我也曾拜读过,这几天到了南京,咱们不如再去买几卷来读读,,揣摩揣摩他们的喜好,到时候得中的机会也就大些!”
林蓁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张璁、桂萼也都入了翰林,前些日子又升了兵部、吏部的侍郎,会不会让他们来出题呀?”
翁万达琢磨了半天,道:“这应该不太可能吧?他们两人的资历尚浅,也没有入过内阁,况且他们的文章嘛……没几个人看过,你知道,现在虽然他们深得圣眷,但毕竟在天下士子们的心中,他们的名声远远比不上那些阁臣,听说最近杨一清杨老先生要复起了,若是他入了朝,那他来主考也很有可能……”
眼看夜色渐深,林蓁有些昏昏欲睡,两人撤去酒菜,各自睡了。谁知这一小壶金华酒虽然让人睡得快,但酒劲儿一过,林蓁半夜里又醒了过来。他望着窗外,不禁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人。想起过去两年悠闲的乡居生活,如今已经随着自己远离家乡成了一段回忆。等待着自己的是肃穆的北京城,或许还有风波难料的宦海生涯。朱厚熜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子,而如今他身边已经有了那一众靠着大礼议起家的臣子。他们心思各异,各自有各自的长处,却一个比一个精明。
林蓁知道明天要早点赶路,只得闭上眼睛,催着自己快点再次入睡,谁知一个个画面在他眼前闪过,睡意却迟迟不肯到来。这些画面中,有佛郎机大船上飘扬的旗帜,宋素卿那精巧的骨扇,南京翰林院藏书阁里的层层灰土,有林学画的一张张栩栩如生的画,还有月儿、莹儿、柯轩,厚重的木箱子的箱盖“啪”一声落下,里面藏的是山水画一般的“过洋穿星图”……
林蓁终于有了些睡意,他的意识朦朦胧胧变模糊了,最后耳边却隐约响起了严世藩那充满怨恨的低语声:“我一定要报仇……”
他竟然没做噩梦,就这么缓缓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翁万达和林蓁起的都有点晚,他们特意绕进了南京城,想要买几本贾咏和费宏的文选,谁知却早已经被抢购一空。他二人有些失望,但事已至此,只能打算到北京再去看看。不过林蓁心里知道,北京的书架上这两位的文章只怕卖光的更早一些吧!
越往北走,眼中的景色就越是荒凉。林蓁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北方如此萧条,简直就是满目疮痍。他本来以为岭南偏僻,他待的那个小村子已经够闭塞的了,但到了这北方各地一走才发现那里还算是富足兴旺的地方呢。
翁万达感叹道:“唉!怪不得会试要南北分开录取啊,这北方百姓的生活当真不如南方,我原先听人说起,在江南问路,就连轿夫走卒也能认识字,而在北方,认识字的人却少之又少。可见若是不行此法,江北士子能中举的就屈指可数了!”
林蓁心中赞同,只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地方来说,学风不及江浙那么昌盛,却又要和南方士子们竞争名额,实在不怎么合算。翁万达又道:“我们潮州这些年来还没有出过一个状元呢,阿蓁啊,你可要好好考,到时候殿试中个状元,也让咱们潮州的学子们风光风光!”
第60章
林蓁赶忙道:“翁兄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乡试也不过排在第六,说起中状元,我还真不敢奢望……”
两人正说着,忽然旁边几人往这边看了过来,一人道:“若说谁能中状元,我看当属我们平凉的神童赵景仁!”
另一边也有人道:“你们甘肃那地方有几个能断文识字的?我们福建才是人才辈出。”说着,往旁边一指:“这位就是我们福建的才子王道思,今年的状元肯定是又是我们福建的了!”
林蓁一看眼看大家就要陷入地域歧视的争吵之中,连忙道:“哎,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进京赶考的,将来一起中了,还有同年的情分,在官场上是一辈子都要互相提携的,何必这时候为了个虚名争论不休呢!”
众人一看,林蓁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是颇为圆通,一起问道:“你也是去考会试的,你今年多大了?”
林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今年十六,去年侥幸中了举人,今年便想随我这位兄长一起去京城看看,权当是见见世面吧。”
这时,那两拨人里各走出一名年轻俊秀的少年,看上去都和林蓁差不多大,他们互相通了姓名,原来这两位就是方才众人口中的赵景仁、王道思。赵景仁名赵时春,字景仁。王道思名王慎中,字道思,他们都是正德四年生人,仅仅比林蓁大了两岁。这两人的名声确实响亮,林蓁听说过赵时春九岁时参加童子试,考官当场以“子日”为题让他破题,赵时春做的是:“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考官十分惊异,又让他用他的名字“赵时春”三个字做个破题,赵时春便道:“姓冠百家之首,名居四序之先。”
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人人都知道这位“姓冠百家之首,名居四序之先”的神童。林蓁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会和自己同场考会试,看着两人出众的仪表风采,他心中并没有和他们竞争的恐慌,反倒升起了一股英雄相惜之情,对二人深深一拜,连声道“久闻大名”。
赵时春和王慎中在科场上几乎从没见过比自己更小的士子,有的也不过是些学艺不精,滥竽充数之辈,这回一看林蓁眉目清朗,虽然年纪小却举止稳重,风度翩翩,心里也觉得十分难得,于是就和翁万达、林蓁坐在一起,说起话来。一开始四人说的都是文章学问,后来又说起阳明先生的心学,听说林蓁曾经去阳明先生的老家向他请教学问,他们两人对他更加佩服。但很快几人又谈到最近刚刚尘埃落定的大礼议,王慎中和赵时春对张璁这些靠议礼后来居上的官员就有些不屑了,林蓁劝了几句,道:“我在南京的时候也和张璁、桂萼还有席书席大人打过交道,他们出身清贫,但都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