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招娣又稳稳扶住了她。
与此同时,杨妙华也紧紧抓住了那只扇她耳光的手,瞪圆了眼睛:“大姐?”
“你,你!你疯了!”杨招娣挣脱出来,怒瞪她,“你在乱说些什么?日子过好很了吗?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的?怎么能跟长辈这么说话?”
“二伯娘,三姨,五嫂子……对不住对不住,来娣她怀起的,脾气大,乱说的,你们别跟她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
骂完了妹妹,杨招娣转头对着一众人就开口道歉。
杨妙华抬头看过去,就见那些人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
“还
是老大懂事,不过招娣,你是该好好管管你妹妹了。”
“说来都是一家人,她说些鬼话,我们自己听了好笑也就算了,说出去才是丢人现眼的,让人看了我们杨家的笑话。”
“就是,真是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这种人怎么生在我们杨家……”
她们叽叽喳喳,已经揭过了这件事。
杨妙华气得想发抖,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到大姐身上,有太多的疑惑和愤怒。
大姐为什么要这么说?大姐怎么能这么说?
她哪里错了?明明就是这些人……
“你给我过来!”
杨招娣狠狠拉住她的胳膊,拽到一边:“你真是撞了邪吗?你打胡乱说些啥?知不知道我们在生产队过日子靠谁?我们本来就没爹没妈了,你还想把所有亲戚都得罪光啊?你现在是没遇到事,等遇到事了,你还能指望谁?你怎么能说出那些话?啊?还老房子,还后娘,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你一个嫁出来的女儿,队里给你分了地盖房,没饿死你冷死你,你还想干啥?你一个女娃娃还有啥不公平的?就算再不公平,你说了有用吗?哪家不是那么干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还想闹,你在闹个什么?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不想在生产队过了?啊?!!”
她显然是气急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甚至因为压低了声音,怒气值更是满得溢了出来,喷了杨妙华满头满脸。
杨招娣也看出了她的倔强,
一时间也想到了她之前说的做梦,不知道联想了些什么,自己大口大口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把恼火压住了,转成认真叮嘱:“二妹,我就当你是做了噩梦,撞了邪,人糊涂了。我打你这巴掌,你痛了,你就得给我记住了,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儿上,你吃的是生产队的饭,不要再乱得罪人了!”
“大姐!”杨妙华想要分辩,但她看到的是大姐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那眼睛里甚至还闪着水光。
“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咱们就这么过,不也能过吗?这日子不比以前好吗?你能不能别瞎闹腾了?”
这已经是有些哀求的语气了。
杨妙华心中那些愤懑恼火,一瞬间就都哑火了。
杨招娣抹了把眼角:“好了,我看你这样也是不行,栽竹子的事儿,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二妹以前也有无赖滑头的时候,可从来不这样尖锐,简直像是变了个人。还真跟撞了邪似的。
梦到死人,果然不吉利。还是尽量把事儿解决了。否则她再这么疯下去,谁能吃得消?
杨妙华都没想到,栽竹子的事儿最终竟然会以这般方式解决掉——杨招娣把她频繁梦到死去亲娘的事儿说了,包括要栽竹子也一并宣扬了出去。
她的初衷可能更多还是想给自己妹子对长辈无礼冒犯的举动描补一下,这当然是有用的,即便是那些被杨妙华弄得很生气的杨家长辈,听说之后也没那
么生气了,反而变成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以及一种高高在上旁观者的怜悯。
“这不是克母是啥?你看她妈死了这么多年,都没去找老大,就来找她。还不就是怪她,儿奔生来娘奔死,不是因为生她她娘都不会死。”
“所以说这个来娣的命就是孤,我看招娣都该远着她些,不然好麻烦嘛!就说这回发疯,她在那儿乱闹腾,最后还不是她大姐给她擦屁股。栽个竹子都是招娣去给她搬回来的,真的是遇到这种姊妹才恼火哦!一辈子甩都甩不脱!”
“反正还是造孽,摊上这种事,也只能说就是命不好,太倒霉了。”……
起初还有些藏藏掖掖的,似乎怕她又会像上次那般突然“发疯”。后来大概是看她老老实实不声不吭的,大家又故态复萌,在她经过的时候也会故意说上几句。
杨妙华全都当没听到。
反正实惠她已经得到了——她大姐确实给她搬来了几窝竹子,比她想的还多。
因为之前的撞邪发疯,传言极广,这回没人阻拦她栽竹子,就算还是免不了有些冷嘲热讽,但她不在乎了,当成耳旁风,也就全都是放屁。
她把这几窝竹笋栽到了她娘坟前,每天都不忘去看一看打理一下,想象着竹子生长出来,大片大片遮挡了吹向自家房子的沟风,那不就改变风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