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具尸体在乱箭四射、横刀挥砍下,保留得还算完整,但稍长的伤口处,还是露出常人躯体上的皮肉。
几目对视,敬诚眉头皱起,府兵不等他言语,先行解释道,“此事至关重要,斗胆先请将军以手触碰此鱼怪伤口曝露处……”
敬诚一愣,家丁赶忙阻止,“吾家阿郎还要往东都平鳞症之乱,怎可于此时此处以手亲触这般莫名不祥之物?!”
“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府兵说着,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放入地面尸体的伤口内,刻意长留于其中一时,“将军请看!”
按理,若鱼怪由人所异变而成,且皮肉肌理这般相
似,全然可以同视作为人。
以人而言,府兵对尸体举动后,所生结果确令人惊异——凡有为利器划开过皮肉的经历,便知自伤口处,定有鲜血溢出,伤口越大则渗血越多。
而此正是眼前鱼怪尸体诡异之处,无论方才的拖行,还是抬起放下,伤口处、哪怕原本尸体停留处,未有一滴鲜血落下,而自府兵将手放入鱼怪伤处,再取出,犹如血红酪羹般的胶状物不断从鱼怪体内涌出。
“僵……”
“是为僵血……”敬诚未及开口,府兵即已然脱口而出,“正是早先不足一月,生于长安之僵血症之僵血。”
“你于东都附近行动,又怎知僵血一事?”敬诚再复初见府兵时之不信任,提防地后移出一段便于拔刀的距离。
“将军勿要误会,在下先行知有僵血,才经由他人得知长安僵血案,将军若不信,大可直问在场其他人。”府兵自觉将手放至敬诚目光能及之处,尽力伸长。
对方眼神之中不再有任何闪躲、隐瞒,“如此说来,僵血不止现于长安一处?”
“若在下言,就算最为先行之异骨症,亦非仅限于东都,将军可信否?”府兵边说着,边朝人群远端抬手招呼。
随着人头攒动,一人行至敬诚面前——正如之前险些命丧于异骨症,被源阳强行取下身周异骨的源协一般,身上尽是缺失异骨后留下的窟窿,透过薄衣清晰可见。
“还劳烦自行向将
军绍介。”府兵收回手,对迎上来此人言道。
“小的……在下乃江南道潭府属下袁州出身,姓袁,身周此异骨之状,生于本年——神龙二年早春。”
“早春?!”
敬诚诧异不止,异骨症于东都才方是于季春忽而现出许多端倪,照此袁姓之人眼下所言,岂非距东都南侧近千里,竟早已现过精冥石等物?
“汝便往下言说,”敬诚带着满腹狐疑,选择先行听下去。
“吾等于袁州并未见异常,只是不知自何时起,州内有一条大河,谓曰袁江,江两岸每逢入夜便现出阵阵荧绿幽光,持续数月之久,而后袁州城内便生出众多身生异骨之人,在下不以长留于东都为周全之举,便携一家八口,与一众志同道合之邻里乡党,不远千里投往东都,谁知即将到着之时,听闻东都又生起异骨之症,为不由他人言传是在下与一众袁州而至之人所致异骨症,便于东都之外此处驻居下来,如此,业已数月之久,实属不幸之中万幸,此一众诸位皆为大善之人,未以异骨症而厌弃吾等,反倒多行照顾,更是及时往东都打听如何医治之消息,由此一家得以苟活下来……”
“谈何苟活,倘若真要言,便是命硬。”同于一处的人群里忽而冒出一句,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由此说来,眼下可堪一疑之事,不止此鱼怪身上之僵血怪异,还有无论异骨、僵血与此时鳞症
何样怪病,皆非只原发于东都、长安?”
“还有一项,再恳请将军以手亲触此鱼怪,”府兵恳切地望向敬诚,诚恳地说道,“唯有将军亲触,才得知其中蹊跷。”
敬诚不顾家丁再行劝阻,直直将手触及鱼怪鳞片,却很快似触电时将手收回,“怎这般动手?”
“吾等捕杀鱼怪初一日便察觉,凡鱼怪,无论大小,无论死活,无论何时,浑身上下便如此时一般,冰寒异常,怪道都喜阴冷之处而畏热怕光。”
“而鱼怪言语又是为哪般?”府兵所言,敬诚已然猜出大概,于是问出一直悬于心上的另一个问题。
“言语?”府兵错愕,“将军此话当真,按吾等寻常捕杀,从未听闻鱼怪还得言语。”
“方才放走一匹,否则眼下还能稍行……”敬诚想起那头被自己灼伤,又求饶的鱼怪。
“倘若为真,吾等一众定能将其寻出来,留活的便是!”府兵不等敬诚开口,直直安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