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推测,建筑地宫时,当时武后当朝,或武后为帝年间,照这般想来,“地宫难不成为武后授命所筑?”
“你又如何知是武后?而非当今圣人?”
“以年代见……”还有一项,源协不敢开口说,但转而一想,当前已是复唐,又开了口,“以听闻当年先……武后之权术、手段猜测……”
“所言倒是与我所思一致,当今圣人,吾二人亦得见过,似并非有此意之类。”源阳难得在过去这段时辰,平静言语一回。
“只恐你二人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敬诚紧锁双眉,犹豫之后仍在两人迷惑而期待的目光之下,克制心中感伤,将敬晖的遭遇说与二人知。
一番敬晖之死的诉说,直直将源协手中的拓印厚纸震惊于高台之上。
“如此说来,圣人对来往三件异案,确有不闻不问、不加留意之状,只是如此,又怎……”源协余光斜向源阳,“此处可是已然有十余年之久,彼时当今圣人,岂非仍未太子监国?”
再转而望向敬诚,“太子监国可曾有这般威权,调动这般数量之工匠,就于此东都府衙大狱地下造如此工事?却不曾惊动彼时先皇武后?”
“若近十年,武后终年整日于寝宫歇息,倒还或然,若此地宫早建于十数年
前,则全无可能,当今圣人乃圣历元年三月,才方为武后不动声色遣人唤回彼时神都,若只以此算也才方一轮,仅十二年,当今圣人又是如何自至东都头一日,即召集人手,开始筑此地宫?”
敬诚言语中先是不置可否,后随一番回想,越觉圣人绝无此般预谋,能早于重返东都如此之久便开始寻人着手营造地宫。
“韦后如何?”源协再问。
“心术自是多有两可,只同样一项,韦后未曾得有提前预备营造地宫之机,亦未曾有那般时辰得以于东都与一众工匠斡旋,甚还要藏掖一番,避人耳目,心术再是那般,其能终要为多因所限,故而韦后全无可能。”
“如此说来,唯有武后一人,才占尽造此地宫之天时地利?”源协的手不住摸向琉璃樽,一面忍不住惊叹做工之精细,与用料之考究,一面追问道。
“凭眼下所掌之讯息,除武后外,还有一人可堪备下此般工事,而不为人所疑,且所行更为理所应当。”敬诚自言自语般回答道。
“真人……已然羽化,却又入梦之丘真人,但我觉眼下此些,并非由他所为。”源阳沉思久久,这时又说出一声。
“自然,真人已然仙逝,即便入梦……”
“叔父,非也,”源阳未及待敬诚说完,便打断了对方的话,“以真人所能,确能营造此一间地宫不假,然以他只能,如何须造此一间地宫?有那一座玄
元皇帝庙,便制得了精冥石,花费十数年建此地宫,其意为何?”
“此外……”源阳顿了顿,指向一处掩藏于高台后、不经导引轻易甚难察觉的活门,门与墙面的接缝,近乎只几片纸的厚度,“此门通向之处,叔父、协儿,以为通向何处?”
“通向何处?”敬诚、源协异口同声问。
“紫微宫,集仙殿……”
“岂非正是武后寝宫?”源协大惊,敬诚亦然,但张口又闭上,由源协继续发问,“果真此事之后即是武后,然武后早于十数年,便筹划此三项于民、于官、于军之异症,究竟为何?”
这最后一问,将敬诚、源阳同时哽住,一时地宫高台上,三人陷入僵局与久时的沉默。
源协倒不在意这些,转而又追问源阳,“方才一直未得时机询问阿姊,既地宫来源一事,一直未有解答,怎自我二人得以见面后如此几日,从未传来消息予我知,也未曾尝试借此离开大狱?方才言又并非为查明鳞症一案,故究竟阿姊是因何留于此一处地宫之中?”
他一边说,一边眼看源阳的神色变得肃然,自己的言语声随之降低,手再次不住向鸦色琉璃樽上的雕刻鳞片处拨弄起来。
“鳞症案,我自然是不欲再管,”源阳见敬诚眉眼处一抹失望划过,“只眼下东都城中想来鱼怪数量已不可预估,终还是欲寻得一法,得以尽所能医治城中百姓才是。”
“可留
于此地宫之中,又怎……”源协手上一划,不经意间抠下一块琉璃樽上的鳞片。
但源阳正抬手举向一处有数名女囚围绕之所在,沿地宫中灯火向彼处看去,源协的行动全然未能引起自己与敬诚的留意。
女囚围绕处是地宫的一面墙壁,而墙壁上有一巨幅画作隐藏于墙皮之下,而画作暂只由那些女囚小心剥下一层,露出一角。
然就只那一角,就足以让源协与敬诚再度震惊,那画作露出的一角,是一支显然长有过异骨的手臂,之所以言长有过,是因为其上留下的坑洞,与源协身上未曾长好之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