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相谈,足有一两个时辰,期间未曾听得,司狱缘何如此问?”
“无妨,无妨,梁某只担心以他之性子,与他合不来之人,想必不消多会儿,便能与其他人争执冲突起来,故而以为或是一晚之间结了仇,便下了毒手也未知。”
“以我之见,此一项乃是司狱多虑了,再如何高明之毒手,又怎能将一人皮下弄上鱼鳞?如此岂不成邪术了?”
“娘子所言亦是,”梁若江心中稍宽些,“只……白三子且算是梁某所识之一名难得熟友,故而多问了些,请娘子多担待。”
“司狱哪里话,眼下司狱于我一负罪之人之姿态,颜娘已然甚感暖心,怎又提起担待与否了,真真折煞颜娘。”
“颜娘子于太极宫及以和琢香所行之事,于法,自是有违唐律;于理,如今大唐这般模样,虽我亦为一名小小官差,却甚能明白所谓‘灭唐’‘杀官’之意……”
颜娘闻之,忙抬手制止,“隔墙有耳,司狱切莫再言,再言,以司狱身份,被安一妄议、叛国的罪名,颜娘便罪过大了。”
“又有
何妨!?如今被囚于此县狱之中,除穷凶极恶之辈,又有几人不是因真凶逍遥法外,而被迫被捉来顶包的,大唐如今之平和、安宁,不过如一处水面平静之深潭,表层碧玉般晶莹洁净,内里则阴暗无比。”
梁若江似被触动了某处不满,未言所见所经之事,几句抱怨却将往日亲历之不公,诉说殆尽。
颜娘一时无话,只待对方平静下来后才开口,“昨日白三子确与我相谈甚久,所言不过是一些他之年幼往事,此外,还问了些我所经之事,并无与鳞片、异人相关之言。”
“如此……”梁若江本有些期待,此时眼神又一次黯淡下去,“既娘子处亦无线索,梁某只得再往别处去寻。”
说着讪讪地走开,期间返头一回,对颜娘欲言又止,再快速回身多走了几步,在隔壁囚室前站定,“你二人双手双臂之上,我见亦有伤痕,眼下是何感受?”
与白三子一同关入县狱的二人,抬起手反复确认,亦仔细嗅闻了一番,忽而诧异道,“原伤口有腐鱼烂虾般气味,眼下却无了……”
两人困惑地相互确认,其中一人却意外在白三子待过的一角寻到异样——是半片碎裂的鱼鳞,其上还沾有血迹。
“未曾见过此物,其上莫非是人血?是何人之血?”两人四目互瞪,又问不出确切的结果。
“交来!”梁若江朝囚室内伸出一只手,让他们把那块鳞片放上。
才看到鱼鳞,他便想起仵作的话来。
彼时白三子皮下的鱼鳞经由确认过后,梁若江问仵作可还有何异样之处。
两人其中一人很快以银棒抬起白三子的一只手,向他示意,“司狱请看,虽此人双手双臂皆有鳞片划伤,独此掌内侧小鱼际处,有一处较其它伤口,形更为怪奇,深度更为入肉的伤处。”
那处伤呈半月状,深度足有一柄剑的剑尖长短——如今梁若江端详手中的鳞片,若于相互打斗时,鳞片卷曲弯折,正好是嵌入其中。
“你二人至我跟前来!”他厉声叫道,再次让两人摊平双臂,由自己仔细查验。
反复看过两三遍,发现两人皆未有时,才大致确认这半片断折的鳞片,或许正是致白三子死的主因。
可是独此一物,平平无奇,又怎如毒药般附于体内,且不断反复,致伤者身上亦长出同样的东西来。
颜娘在一旁贴着格栅,看清了这一切,心中生出一计来。
“彼时颜娘自以为和琢香之法,万无一失,偏偏最终为两名医官破解,且最终由他二人起,事态扩大,终致自己锒铛入狱。”
“以我之见,两人虽于我有入狱之仇,但以查验、断案来看,此一双姊弟可谓无所不能。”
“司狱若将此证物呈于上位,又由上位呈于再上位,至大理寺,至刑部,有这般功夫,恐白三子尸首已化灰,不如想法子将鳞片直接交给二人,或许疑惑尚能
得解快些。”
“娘子方才都听得见得了?”梁若江诧异于颜娘的观察力,“所指一双姊弟为何人?”
“想必此时正在长安城中,名源阳、源协,乃东都望族源氏宗族之中一双龙凤胎,如今于太医局任医正,司狱直往城中打探,知其二人者甚众,他二人家中还有一双仆用兄妹,曰刘利兆、刘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