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中取出一块木质令牌,上书一面为“通”一面为“狱”。
他站起身,走向源乾煜与顾氏所坐的案台旁,将令牌轻放于两人之间,“此令牌可直通府衙大狱,且能使其间狱卒尽数让开道,无论何间囚室,不分男囚、女囚,凭此牌皆可入……”
将令牌推于源乾煜面前,“源公该是猜出,缘何韦某此刻拿出此物了?”
源乾煜以手伸向令牌,还未触碰到,令牌便被韦巨源单手按压住,“殿下之意,实感于源公舐犊情深,与一双子女又如此分隔数日,便欲以此令牌,圆源公眼下至深至极欲行之事……”
“若以功过论,所谓无功不受禄,而源阳、源协——源某此一双儿女,尽是过错,静德王殿下缘何忽而如此,又忽而彼时那般?”
“哎——源公怕是误会了,此令牌只许源公用今日一回,进入大狱,见过源协、源阳二人后,此物便须归还……”
“且方才所言,静德王殿下何曾又非通情达理之人,源公日日于府衙内外为此事抗辩不止,就连东都府尹甚连连央告相求,以何手段才能使源公这般东都望族,不再以此法向其施压,如今殿下此举,一块令牌解了两人甚至更多人之烦恼,又有何不当?怎值源公此般疑心?”
韦巨源为官多年,深知诡辩远胜于明里,而保全上位更甚于一切,眼下以诡辩维护武三思与自己筹谋而出的伎俩,即便源
乾煜察觉,同样是哑巴吃黄连——一面是得以见儿女,一面是不便于此时得罪之静德王,如何都不敢再反驳一句。
“静德王体谅源某欲见儿女之心绪,如此彰显大唐亲王之厚生之风,实乃令人感慨……”
源乾煜咬牙站起身,向静德王府方向拱手躬身,轻轻一拜,余光正瞥见韦巨源的手缓缓离开压住的令牌,而一旁的顾氏一直直愣愣地盯着这一切发生。
“源公猜测如何?”韦巨源以两根手指,将令牌移至顾氏面前,“此回使源公往大狱探望源协、源阳,是为殿下之厚德;而未尽言明将由几人前去探望,是韦某以为殿下之有意为之,故而此一回……”他敲了敲令牌“通”字一面,“韦某擅作主张,既是探望子女,如何只使父亲亲去,故而此行顾大娘子亦可随同而去。”
此言自然是源乾煜、顾氏二人始料未及,且并不敢轻易相信这般做法竟是早些时候主张务必要将源阳、源协捉拿入狱的韦巨源所言,咂摸半晌后,想到无论是以何样考量,能一同见到儿女二人,这般事项定非坏事。
“敢问韦相……以此令牌,何时方能动身启程?”顾氏以手掌盖住令牌,抽拉于自己一侧,生怕其中再生何变故,直视韦巨源,问道。
“还请顾大娘子揣摩,韦某代传静德王殿下之令,岂敢独自前来,而又如何会贸然离开,”韦巨源假借捋平衣衫上的
褶皱,待源乾煜、顾氏反应片刻,继续说道,“话虽如此,所言其意不过是若源公、顾大娘子愿随韦某一同前往,自然省些入东都府衙的气力——令牌虽入得大狱,却未尽轻易入得府衙……”
顾氏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以眼神求助于夫君,源乾煜默神一想,平日自己能立于府衙之中与府尹争个青红皂白,不过是前朝侍中的身份,而顾氏白条条一市井素人,他人上前要拦,少不得又要多费口舌。
本与源阳、源协相见时辰,就仅有今日此时至宵禁前这些辰光,若再多费口舌,实不值当,于是他眨眼之间,顺带向顾氏点了点头。
“则,妾身与吾夫君,即刻便随韦相同往,可行否?”
“如何不得?”韦巨源早在来时路上盘算下了一切,源乾煜深知为人在世,处处需得小心,哪怕在源阳、源协面前,也未必得轻易说漏什么,而顾氏不同,为阿娘者,难免被对子女之情左右,心绪一经波动,便或将所知之事倾诉殆尽,如此即可保证书信之中大部内容,都能被窃闻所知。
而此事还需第三重保险,即是韦巨源行入源府时才觉察的,那早先警惕端坐于中厅、家丁模样之人,与源府其他家丁装束明显不同,稍行推理便知此人乃早先为源府递送书信之敬府家丁。
源乾煜、顾氏不等更换出门常服,着急向府外走去。
“二位稍安勿躁,源府这般望
族名门,如何只两位家主独行,却不带仆从?”韦巨源有意看向立于一隅,一直未曾行动亦未言语之敬府家丁。
“此名仆役可是尊府新招家丁否?既不熟尊府,则随同前往,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