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宣政殿愣神片刻,他终站定,让队伍止住脚步,“尔等自沿原路继续巡视,至换防时,自去便是,勿要等我。”
“于右卫属待命,非圣人、太子、上将军命,我何时返,何时再动!”
敬晖用力敲了敲身上的铠甲,把横刀解下,扔给随行兵士,不等下属询问,便迈开大步,直朝内宫走去。
而他的这番表现,也早为初见那群内侍管事察觉,择机朝圣人寝宫去,尽数报由婉儿知。
婉儿张口骂
了一声,又很快反应过来,眼下对敬诚究竟是当瞒,还是当言。
“汝若照实情尽数告知,就不怕他敬诚于朕寝宫即耍狠?敬晖、张柬之等人,迫使武后那日,你可得见?想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朕自不担忧他将伤朕,可如此虐其父而杀之之事,于敬诚而言,又岂止于举丧,可堪奇耻大辱也未尽知。”
圣人不知何时踱步至处理奏书之偏殿,立于门槛的另一侧,正巧听到几人与婉儿的对话。
众人伏地下跪,此一回圣人并未让其一众免礼,“世间可有这般巧事,内宫无不透风之墙尚可理喻,难不成就无一张知和当言又晓何不当言之嘴?”
“今日所闻,朕已甚感悲凄神伤,尔等几人勿要再掺和此事,免得朕未尽释然,便欲将尔等一道送去为平阳王陪葬!”
几人听见圣人有杀意,抖若筛糠,又不得轻易起身退下,只时而卑微抬眼瞧上圣人两眼,时而以目光向婉儿求助。
婉儿对此类事由处理甚妙,先行巧言安抚圣人,再行至几人面前,假作唾骂状,“还死挺于此处作甚?!未闻口谕,让尔等为平阳王殿下陪葬?!眼下自寻一口井一条河,溺死自己便罢,如此也对得起远洋渡海去往琼州之平阳王了。”
几人闻言,吓得不轻,更是一顿告饶,直朝圣人脚边跪去,涕泪横流诉说自己于宫中这些年辛劳苦劳。
就在管事们告饶之间,稍远处传来
卫兵开合宫门声,又报右卫敬大将军至,圣人一口怒怨只从心来,抬脚重重踩向趴伏于脚边的几人,直至几人再难忍全身、尤以指节为主之痛,连滚带爬地被圣人驱出面前。
敬诚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圣人知即便避而不见,敬诚迟早有一刻要因敬晖之事向上询问,不如此刻便了了,之后再生何事,非人命之外,便由敬诚去罢。
正此般思量,一句“圣人”与铠甲撞击声即于近处入耳,上官婉儿灵机一动,忙将早时琼州而来之奏书,妥帖交于圣人之手。
而圣人明婉儿之意,欠下身,双手环抱敬诚双臂,将他扶起,口中解释,“此事朕事前亦未尽及时知晓,婉儿可证,而琼州来去数千里,奏书送至,再欲回环也无有余地,故而……”
他作深感悲楚状,将奏书递于敬诚手中,“望汝之其详情后,多以理智行事,若查明后,策划此时之人当杀当剐,报由朕,由朕下旨处理。”
然而敬诚根本无精力细听圣人言,展开奏书后,字字句句便如沾毒利刃般,直直扎入自己眼中和心里。
“下臣敢问圣人!”敬诚看罢奏书后,极力控制自己勿要霎时间泪涌夺眶,却不经意又将才说出的一句再说了一回,“下臣敢问圣人!”
“汝不必拘礼,直说无妨。”圣人有些被对方狰狞的面容吓住,不由向后仰身。
“此周利贞,可还有其他同党一同参与谋害家
父敬晖……致……致家父惨死一事?”
“以目前朕观,婉儿亦出了些主意,想是早前升迁琼州一众旧官,而新由周利贞指名填入空缺者,或皆难逃干系,只是数目过于庞大,若皆治罪……”
“敬诚叩谢圣恩!”敬诚未待圣人说完,道过谢,转身退了出去,直出了内宫,往右卫属去。
半个时辰后,敬诚便率右卫诸禁兵围住了中书省,而他本人更是直直冲了进去,将周利贞从屋内拖出,不由任何人规劝,更不听已然吓破胆的周利贞分说释解,直直提刀从对方叠放着的双掌上传了过去。
一声凄厉惨叫过后,在层层禁兵围住的区域,传来圣驾至的声音,这时的太极宫外城,已是一片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