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家主,定是遭了何样大事,才作此刻表现,家丁默想些许,言道,“可是奴离开数日,长安又生了何事?”
家丁全然未向敬晖之事考量,想的全是长安鳞症,直以为自己去过东都数日,长安便亦同东都那般,已开始因异症影响扩大,而人人自危。
所幸——实则是不幸,敬诚摇了摇头,仍旧将头鍪戴好,将缰绳交给家丁,对他言道,“而今先返家,还有他事未了,回到府中一并说了。”
在家丁接过缰绳的一刻,他清晰看到家主敬诚的内袖之中有一抹血迹,但见对方双眼无神,阴郁地看向敬府方向,便没有立刻将心中疑问说出口,而是牵着马,跟在家主身后。
当打身后看去,更觉不妙,往日高大魁梧、意气风发的右卫大将军,这时竟显有些佝偻,
只从背影看去,便觉此人此时精气神全无。
如此所见,让家丁不由跟紧。
“方才未问明,汝亦未全然回复,此去数日,于东都还生了何事?”敬诚虽行在身前,心中藏有他事,但仍不忘向家丁回道。
两人不约而同将脚步放慢,一人心不在焉,一人一心二用。
“奴……替源府扮了一回家丁,往东都府衙大狱去。”
“……”
敬诚猛然想起朝堂上似何人提过一嘴,后又不了了之,再便是,再便是眼下知了父亲的事,对源阳、源协实无法分心去顾。
而这时经由家丁提及,听过的事再次被想起,“可是两人入狱之事?究竟因何缘由?”
即便脚步再慢,离敬府路程终仅有此不足百步,此一问问罢,即遇敬府门前几名家丁走下台阶相迎,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阿……阿郎怎这般时辰便返家?”
而门前家丁们头一侧,见到才从东都返回的这名家丁,显然喜出望外,但见家主一脸阴郁,只相互眼神招呼了片刻,默默颔首。
“啊……稍有些事由,”敬诚答应着朝里走,头不回地对才从东都返回的家丁说,“汝将马交于他几人即可,随我来。”
家丁口中答“喏”,其他面朝他的家丁以嘴型想问“阿郎这是如何”,引得这一名家丁连连摆手示意此时不该问的,休要自行打听,便紧随敬诚身后走了进去。
经由家丁通报,敬诚妻子先一步从敬府内惊
诧赶来敬诚身边,才只看过一两眼,很快发问,“怎这时便回府了?怎身上盔甲这般歪斜不堪,内袖之上,这血迹又是?”
以敬诚亲身经历看,无论掩藏得有多仔细,长久一同生活的家人,只一两眼,便能看出眼前此人和早先才离开之人,发生过何变化。
敬诚妻子很快又低声追问一声,“可是宫中生了何事,如……如早先回鹘那般?”
“勿要忧心,并非……只是……”敬诚看着妻子满脸担忧,实不忍将真相于此时说出,“阿娘眼下于何处,暂且先行与她问安行礼,之后同于一处,我再……”
他难掩嗓音之中的哽咽,让妻子脸上担忧的神色更甚,“方才汝还有何事要与我说,眼下正是时候,”敬诚忽然转向跟在身后的家丁,借向他发问,回避妻子不住追来的眼神。
家丁不只一头雾水,见主母逼视的目光,忽而心生怯怯,支吾开了口,“听闻东都有一处盛营中数百人,一夜全然消失无踪,而此前一日,源阳、源协二位医正,正去过那处营地为其人看诊开方……”
他尽量长话短说,将自己至东都首日,直说到同源乾煜、顾氏一同去往大狱,见得源阳、源协却未尽得到任何将二人自狱中救出的方法为止。
言至终末,家丁不由偷行缓了口气,而突然听得四周有锐物的摩擦声,顺着主母的安慰声,才发现声音来自一直未曾言语的敬
诚。
敬诚牙关紧咬,腮帮肌肉紧绷,还未及在场众人反应,一拳砸向回廊中立柱,飞檐处应声掉落灰土。
“武三思、韦巨源此一双狗奴!”言语声似自牙缝中挤出,无上发狠,“眼下才回想起,那周利贞似亦为他二人举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