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文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乃契丹有名的勇士,与南院大王素有交情。此人性好渔色,而且男女不忌,瞧见丁承业这个奴隶虽是蓬头垢面,却眉清目秀,十分俊俏,顿时起了怜惜之心,便把他讨了来留在身边侍候。
丁承业走投无路,只得含羞忍垢做了耶律文的近侍,而且成了耶律文最宠爱的人,形影不离,此番为皇帝贺寿,耶律文也把这个爱宠带了来,携上了五凤楼。如今一见罗冬儿,丁承业思及自己如今身份,先是羞惭不已,下意识地便退往后去,细细打量罗冬儿模样,竟然站在娘娘身侧,似在北国混的风生水起,心中不禁又嫉又恨。
罗冬儿可未注意这位故人,她站在萧后身侧,只听耶律文唇枪舌箭,明里是说皇帝仁慈,暗中却讥讽他软弱,又鼓动许多对这个皇帝不服的首领贵族出声应喝,弄和耶律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应接不暇。
旁边萧后突然冷笑一声道:“耶律文,你口口声声讲什么赏罚分明,律例森严。皇上统御北国,受命于天,皇上宅心仁厚,要饶过实图哩,这就是旨意,你身为臣子,无端质疑,百般挑衅,这是为臣之道么?这是律例森严么?”
耶律文看向萧绰,灯下美人,明眸皓齿,肤色如美玉,隐泛红润,目中不禁泛起贪婪之意,涎脸笑道:“娘娘,臣只是尽臣的本份,见皇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出言劝谏罢了,怎敢挑衅皇上呢。”
“既然如此,皇上开恩,已然下了旨意,耶律兄何必再多言呢,神纛代表皇权,皇权是皇上的,皇上要怎么做,做臣子的就只能服从,这才是规矩,你说是么?”
说话的人袖着手,站在一旁森然道,这人叫萧拓智,却是萧家的人,也是统领大军的一方将领,另一侧耶律隆运,也就是韩德让,也沉声说道:“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就代表着天意,做为臣子的,谁敢不从,就是不忠,谁有不忠之心,第一个先问过我掌中的刀,再去问皇上不迟。”
耶律文见萧绰一派的人纷纷出来护驾,心下稍做权衡,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
灯下,萧绰宽了衣裳,解开了头发,原本威严冷峻的模样,顿时生起了几分妩媚。她卧到榻上,冬儿也穿着小衣坐在一旁,轻轻地为她揉捏着肩膀,萧绰轻轻叹息一声道:“今天你也看到了,这些人敢当面让皇上难堪,心中哪有这个皇帝?”
她摆摆手,说道:“今日你也乏了,睡下吧,不必按了。”
冬儿依言躺在一旁,两个美人,犹如一朵并蒂莲花。萧绰理顺了头发,躺在枕上,眨着眼睛想了半晌,说道:“朕得对掌握皇城大军的人再做一番调度,尽数换上咱们的人,否则觉都睡不安稳。还有你,你要尽快入手,以后,这宫卫军就得交给你,这可是咱们最重要的本钱。”
冬儿柔声道:“娘娘吩咐,冬儿自当遵从,宋国的回书……”
萧绰道:“明儿再思量思量该如何做答。朕也没想到,宋人回书竟然如此强硬,莫非他们已看出了咱们内忧外患,出不得兵?唔……,唐国遣使向我求援,朕意,派耶律文去唐国走一遭,表表我北国态度,让宋廷有些忌惮,你看怎么样?”
“唐国?怎不派人去宋国,若是娘娘让我出使宋国,去见浩哥哥……”冬儿胡思乱想着,萧绰奇怪地扭过头:“怎不答话?”
“喔……,娘娘,耶律文对皇上一向不太恭训,怎么能派他出使呢?”
萧绰笑笑,道:“他离了上京,朕……才好动手脚安排咱们的人,省得他来碍事呀。”
她伸出手去,小衣褪至肘部,露出一管晶莹的玉臂,伸手一拂,灭了灯烛,说道:“睡吧,不管有什么事,咱们明儿再商量。”
烛火一灭,室中顿时一暗,烛上青烟袅袅升起,两个女孩儿各怀心事,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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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冬儿打开一看,与杨浩当初送与自己的那只竟有九分相似,不惜连声道谢,拈着那支只值几文钱的漆银木钗,她的双眼泪光盈盈,几乎便要掉下泪来。
鄂巴多怀里、左右大袖中还藏了十七八支钗子,唯恐这支不合罗尚官的意,那时再一一取出让她挑选便是,一见罗冬儿神色,鄂巴多不由松了口气。
罗冬儿痴痴看了半晌,这才醒过神来,忙拭拭眼角,说道:“娘娘正在楼上观灯,着我问你,此番南行,宋人如何对答?”
鄂巴多倒未看过原信,但是已听大宋鸿胪寺功曹柳林西说过大概,忙将宋廷的意思说了一遍,冬儿听见宋廷竟也模仿契丹的蛮横语气,写了这样一封回信,虽正是满怀愁绪的当口儿,也不禁有些想笑。
她虽是一个民女,但是父亲藏书甚多,冬儿博览群书,素知中原的官吏做事向来中规中矩,这样的文书他们不是写不出来,而是以那些官吏的呆板性格,向来以有教化的上国姿态讲话,很难用这样的无赖对无赖手段交涉国事,她有些好笑地道:“我知道了,回头我会禀告娘娘,讲娘娘定夺,再做答复。”
“是是是,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可是为朝廷出使,小人是不辞辛苦的,如果还需向宋廷出使,小人责无旁贷,到时还请罗尚官多为小人美言几句。”
鄂巴多说着,又将一口大匣子、一个大包裹毕恭毕敬地放到桌上,他见罗冬儿索要的钗子不值几文钱,便晓得这位女官不好金钱珠宝,所以煞费苦心地从‘女儿国’购买了些汉人的漂亮衣裳,和一套品流最高的胭脂水粉,料想这东西必能打动罗尚官的芳心。
果然,罗冬儿见了这样的东西,脸上便露出欢喜神色,本来马上就要打发他下去,如今人家送了可心的礼物,倒不好不多聊几句,便随口答应着,问道:“你在宋廷,宋官对你可还礼遇,是鸿胪寺哪位大臣接待的,听说宋廷鸿胪寺卿章台柳体弱多病,不常上衙,这封国书可是少卿高翔所拟么?”
鄂巴多陪笑道:“罗尚官有所不知,小人前往宋廷时,宋廷刚刚任命了一位新的鸿胪寺少卿,叫杨浩的,听说原来是开封南衙火情院使,此人不学无术,性情莽撞,所以才写得出这样的无赖国书冒犯我皇,可也奇了,宋帝居然允了,就真不怕皇上大怒,出兵伐宋么?尚官?罗尚官?你怎么了?”
罗冬儿嘴唇发白,她定了定神,颤声问道:“你说……你说那新任鸿胪少卿姓甚名谁?”
“姓杨名浩啊。”
“四哥说过,浩哥哥已改叫杨浩,莫非……,不会的,不会是他,他怎么可能做了鸿胪少卿这样的高官,再说他是出身开圭府,莫非是同名同姓。”
罗冬儿赶紧问道:“这人多大年纪,是何出身来历?”
鄂巴多道:“小人倒没见过他,不过听那宋廷的柳功曹说,此人没什么学识的,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初带着五万汉国百姓避过皇后娘娘亲自带领的大军追击,逃往宋境的就是他,因功做了芦州知府,没多久就调任开封南衙火情院长,结果又巴结上了晋王赵光义,嗖地一下就蹿上了鸿胪少卿的高位,可宋国的数着,升官升的这么快的,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了。咦?罗尚官,您好象身子不大好?”
“没事,我……我没事,你再说说,还有他的什么消息?”
罗冬儿又惊又喜,她万没料到竟在这里听到杨浩的消息,那魂牵梦萦的人儿,虽仍远在天边,可是刹那间仿佛就站到了她的眼前,罗冬儿的两颊如同火烧,双眸放出光芒,殷切地又道。
鄂巴多摊手道:“没了,小人就听那位柳功曹提了这么几句,瞧他那不屑的样子,恐怕这个杨浩贸然蹿升,朝中眼红的官儿大有人在,这人如此说话太也着恼,罗尚官该禀明娘娘,严辞驳斥,说不定宋廷的官儿对他趁机攻讦,这个无视我契丹国主的混帐小子,就得滚下台了。”
罗冬儿抿了抿嘴唇,板着脸道:“你是我契丹使节,言谈之间不可弱了北国的威风,谈吐如此粗俗,口口声声小子混帐,如何能为我契丹使节,若是这样,本官可不敢保你南行。”
鄂巴多一听财路要断了,赶紧陪笑道:“小人这不是在您面前才……,好好好,小人一定谨慎,哪怕人后,也不对宋人的官儿有所不敬就是了。”
罗冬儿道:“这才对了,你先下去吧,这事待我禀明娘娘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