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脑子里放烟花:连皱眉都皱得这么好看,啊我死了。
程湛兮深呼吸,不动声色缓了一会儿,说:“我好了,咱们走吧。”
教师窗口在食堂二楼,两人从办公室前往食堂。两人并肩而行,又是外貌出众的新老师——一个入职两周,一个入职不到两天,频频吸引路过的学生们的目光。
郁清棠面无表情,但程湛兮感觉她的步伐加快了一点。
不习惯这样的注视?
程湛兮倒是习以为常,她不引人注目才不正常。
程湛兮走在她外围,凭借高出五公分的身高,或多或少地替她挡住那些视线。
放学时段,在校园里追逐打闹的学生不少,连路都不看。程湛兮余光里捕捉到一道穿着校服的身影,从几步开外的地方冲撞过来,恰好是郁清棠的方向。
“郁老师!”她连忙出言提醒,但来不及了。
郁清棠疑惑地朝她望过来,身后的学生已离她不足一米。
而郁清棠也从程湛兮的瞳仁里看到了背后的情况。
她下意识要回头。
说时迟那时快,程湛兮出手如电攫住她细瘦的手腕,一把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学生的身影刚好和她惊险地擦肩而过,长发被风吹乱,校服衣角擦过郁清棠垂在身侧另一只手的冰凉手背,她修长指节不由自主地蜷了蜷。她陷在柔软的怀抱里,鼻翼萦绕着清新的洋甘菊和青柠香气。
那两个学生已经跑远了,风里送来打闹的笑声。
程湛兮低下头,郁清棠的脸埋在她颈窝里,不知为何久久没有抬起来。
程湛兮喉咙滑动,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她……该不会要吻自己吧?
她停下来,迟疑地把白瓷盅还给她,对方摇头不接,然后张嘴:啊。
她:“……”
最后一盅姜撞奶大部分都进了对方的肚子。
对方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拍着胸脯声音软糯地保证下次还给她带。
每一个夏日蝉鸣燥
热的午后,她们都会在山顶见面,分吃一盅姜撞奶,然后在树荫下“聊天”,对方用新学的手语卖力而积极地向她比划,声情并茂,小脸上的笑容比那年的太阳还要耀眼。
郁清棠已经不记得女孩的样貌,连那段回忆也被深埋在记忆的河流,长眠不醒。但她永远记得姜汁混着鲜奶在舌尖化开的味道,蒙尘的记忆被风吹开,她才发现往昔依然历历在目。
那大概是她人生中,唯一快乐过的时候。
可她并不想回忆起来。
它太短暂了,像是稍纵即逝的烟火,绚烂过,只余下死寂。
女孩说她要回家上学,恋恋不舍地向她道别,说下个假期见。
小郁清棠沉着冷静地用手语和她说再见。
第二天女孩爷爷奶奶家门口停了一辆很长的黑色轿车,打开的后车门旁站着白衬衣黑西裤黑色马甲的英俊管家,女孩穿着雪白的公主裙,头上还戴了顶白色的小皇冠,冰雪漂亮,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真正的小公主。
小郁清棠对这幅画面并不陌生,大伯、二伯、小叔的孩子们出门都是这样。
英俊挺拔的管家替女孩拿着书包和画架,爷爷奶奶满脸慈爱地对女孩叮嘱着什么,女孩神情端庄乖巧,不住点头,却悄悄将视线往人群外围看。
阵仗太大,村子里很多人都出来围观,小郁清棠很容易将自己隐没进了人群里,没有让她发现自己。
管家温柔催促女孩上车,女孩难掩失落地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车窗厚厚的遮光膜阻挡了视线,小郁清棠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跟着慢慢驶出村落的车。
黑色轿车开上大路,速度陡然加快,不一会儿就在视野里失去踪迹。小郁清棠一个人站在村尾的路边,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到下唇出血,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女孩走后不久,她也搬走了。
仿佛天际的一颗流星,照亮了乌沉的夜空。她高高地仰起头,情不自禁地为她的光芒所吸引,流星倒映在她的眼睛里,从闪耀,到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