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比三年前熟练多了,手指捏着膜边的弧度刚刚好,既不会压伤嫩芽,又能留住地温。
“当年在沙漠里,你把地膜铺反了三次,”她笑着扔过去瓶热水,“被郑教授罚着翻了半亩地。”
叶帅接住水瓶的手顿了顿,地膜从指间滑下去,在雪地上铺成片银色的海。
“那时候总觉得,能把光伏板的角度算到小数点后三位,铺个膜算什么,”
他低头把膜重新铺平,“后来才知道,种庄稼和搞机械不一样,得顺着植物的性子来。”
育苗棚的温度计指向18c时,肖迪突然指着墙角的铁架笑出声——
上面摆着台改装过的光伏清洁机器人,履带果然像叶帅当年画的那样,带着坦克般的锯齿纹。
“上个月暴雪,它自己爬了三公里坡,”叶帅摸着机器人的外壳,“履带齿是按红柳根须的形状做的,抓地力比原来强两倍。”
肖迪突然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后背的旧伤处——那里有块凸起的疤痕,是当年为了救掉进沙坑的她,被钢筋划的。
“你看,”她声音闷闷的,“机器人会爬坡了,你也学会照顾人了,可我还是喜欢当年那个连地膜都铺不好的笨蛋。”
暮色漫进松树林时,他们坐在木屋的火炉边烤馒头。
瓦西里翻着本旧相册,指着张泛黄的照片:
“这是我爷爷,1956年在北疆学种棉花,说华夏的技术员教他用滴灌,比雪水浇地省一半水。”
照片里的年轻人穿着军垦服,正蹲在棉田里和维吾尔族老乡比划着什么。
叶帅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枚铜制的种子形状吊坠,上面刻着两串小字:
“军垦城·2013”“别尔哥罗德·2016”。“本来三年前就想给你,”
他把吊坠挂在她脖子上,“那时候总觉得,得做出点样子才能”
“才能配得上我?”
肖迪打断他,把吊坠塞进毛衣里贴着心口:
“叶帅,你知道吗,当年你在技校的机械图纸,我每张都偷偷复印了。你以为我追的是你的成就,其实我追的是你蹲在地上琢磨履带齿的样子。”
深夜的试验站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在光伏板上的声音。
肖迪躺在行军床上,看着叶帅在灯下改图纸。他的侧脸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睫毛投下的影子随着笔尖晃动,像沙漠里随风摇曳的红柳。
“在想什么?”叶帅突然抬头。
“在想……”肖迪坐起来,“咱们的杂交麦种,该叫什么名字?”
叶帅笔尖一顿,图纸上的幼苗轮廓被墨点晕开。
“叫‘连理’吧,”他轻声说,“左边是‘连’,连着两片土地;右边是‘理’,顺着植物的道理生长。”
晨光爬上育苗棚顶时,肖迪发现叶帅不在屋里。推开门,看见他蹲在雪地里,手里捧着把黑土,正对着阳光看。
“这土和军垦城的沙不一样,”他抬头笑,眼里落着碎光,“但攥在手里的劲儿是一样的。”
肖迪走过去,和他一起捧着土。黑土在掌心慢慢变暖,像藏着无数个春天的消息。
远处的光伏板在雪光里闪着蓝,和沙漠里的红柳丛重叠在一起,在她眼前铺成条通往远方的路——
路上有爷爷守过的军垦田,有父亲培育的麦种,还有两个年轻人的脚印,正一步一步,踩出连接两片土地的新绿。
叶帅突然抓起她的手往育苗棚跑,幼苗的新叶上还挂着晨露,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钻。
“你看,”他指着叶尖的红晕,“沙枣的性子,冻土的筋骨,它在长呢。”
肖迪望着那些努力伸展的嫩芽,突然想起姥爷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