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认出,这是俪娘的声音,她来了兴趣,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崔叙不要说话。
嗯,是她和崔叙先来这边的,这算不上偷听吧?绝对不是她想知道这两人的关系!
她和崔叙所在的地方是船的侧面,而宋溪亭和俪娘的声音在船尾,中间隔着几个巨大的木桶,层层叠上,因此只能听见声音,见不到人。
船尾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是有人在走动,又有人在连番拒绝。
片刻之后,宋溪亭无奈叹息,“既然如此,那某谢过你了。”
俪娘柔柔道:“秋棠先生客气了。”
宋溪亭又一次沉默了,继而问道:“我先前不知你与百里家的关系,多有得罪。”
“何罪之有?”俪娘道:“该是我向先生道谢才是,先生并没有揭穿我,叫小郎君看了我笑话,我理当感激不尽。”
宋溪亭道:“流落风尘并非你所愿,何必妄自菲薄?”
“可这世道总是不公的,我自认坦荡,可我不能叫小郎君落人口舌。”
俪娘话里透着冷清,“百里一门清白无辜,不能出我这么一个浪荡女子。”
“莫要胡说!”宋溪亭厉声道:“你我相识一场,我何曾这样看你?”
俪娘没有反驳,轻笑道:“是我错言了,能得先生以礼相待,我此生已知足。”
桑榆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俪娘对他们说的是她流落江南之后被人救了,静养了一段时日,然后就在江南一边谋生,一边寻找线索,于一年前被王家发现,带到太原。
可他们都忽视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又要如何在江南谋生?当时的江南灾祸连连,什么样的人会救了她,给她吃喝?
现在想来,俪娘在江南一定难以为继,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其实,我在江南过的还是不错的。”俪娘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娘子自小就叫我和阿姐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仪,这些帮我了我大忙,让我可以过的比大部分姐妹都要好。”
俪娘其实比百里谦大不了两岁,她和姐姐是耶娘的老来女,她们出生的时候,谢茹刚刚新婚,几乎是把她们当女儿养的,谢家又是不差钱的,在她们略大一点的时候,谢茹就给她们请了先生。
一方面是想让她们识文断字,懂些礼数,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是想着,等自己有女儿后,这两个孩子能给她做个好榜样。
俪娘流落江南的时候,年岁已经不小了,那个时候的
江南瘦马都是从小培养的,才叫一个艺妓双绝,而俪娘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一众女子中脱颖而出,可见其决心。
对她来说,家人和主子都死了,除了报仇,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不过只是一副皮囊罢了,又有什么好在意?
只是在得知百里谦还活着的时候,她曾在夜里哭泣,哀叹着这不公的命运,可她已经回不去了,再也不能以清清白白的样子站在他的面前,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不去找百里谦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