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风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
但时应染仿佛根本没有察觉般,一个劲地催促:“快点快点,我记得就在这底下!”
“这不就是普通的泥土么,你到底要我挖什么?”
贺知风的神情十分不愉,虽然她没有看到,但却感受得到周遭人群聚集而来的好奇目光。
时应染竟然让她像个小孩子那样蹲在地上挖土,还是用这么袖珍的小铲子,真的不是在报复她前几日的“无视”之仇吗?
时应染嘴角轻抿,对周遭的议论声置若罔闻,眼里只有面前的知风。
他眉宇之间荡漾着喜意,捏了捏招娣柔嫩的小手,低声道:“加油,就快挖到了!”
贺知风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手腕稍一用力,铁铲便感觉到了一股阻力。
“咦?”
她顿了顿,用铲子轻轻刮了刮下面的泥土,果然发现了一样白色硬物!
时应染惊喜道:“就是它!小心点,不要破坏它的结构,把它整个挖出来,放在塑料袋里。”
贺知风点头照做,因为手部的精细动作需要特别集中注意力,额头上很快冒出了一层薄汗。
“这到底是什么?”
这东西瞧着像是一种矿产的伴生物,质地坚硬却并非金属,泛着暗哑的柔光,又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
时应染凑过来,蹲在她的身边,指着它的边缘说:“这其实是一种植物死去后在特殊环境下形成的东西,性状十分特别,不能吃,却能够在溶于
水之后具有强大的黏合作用。且因为它是纯天然植物,不会对瓷器造成任何的伤害。”
贺知风惊讶道:“所以,这是你制作黏合剂的材料?”
时应染点头笑了笑:“是呀,说来也巧,这东西形成条件非常难得,丰市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才有。我小时候有此在这里吃饭时,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它,当时正在下雨,我在花园里抓癞蛤蟆,却不小心把这玩意儿粘了一手。回家之后,刚好被我爸看见了,他好奇地问了我几句,随后……”
就留意上了这种物质,把它挖回实验室研究,才有了之后的成果。
时天华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暂且不说,他在文物修复上之所以能有高于常人的成就,和他敏锐的观察力存在很大的关系。
“这可真有意思。”贺知风听完这个故事,唇角不知不觉慢慢上扬,“你调制黏合剂的时候,我能在旁边看着吗?”
时应染应道:“当然可以,我还需要你的帮忙呢。”
上辈子,他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大部分时间耗费在了研究文物修复材料试剂上。除了时天华教给他的那些,大部分功效卓著的试剂怎样制作,都能够在专业书籍上查到,所有修复师都要死记硬背,把它们强记下来。
但时应染除了背,还擅长改良和修改。前世多年的修复经验告诉他,很多粘合剂和清洗剂,效果最好的都不是成分单一的试剂,而是使用化
学实验法调配出来的复合试剂。
而且,根据材质的不同,某些复合试剂还可以进一步进行调配,达到更多的效果。这种调配方式不是一般修复师能够掌握的,但时应染在这方面天赋奇高,他不但对文物的各种状况有极为深刻的了解,还在多年的修复工作中累积了丰富的经验。
换句话说,这辈子的时应染在技术上已经完全能够与时天华相媲美!
他所掌握的粘合剂、清洗剂的调配方法,比这个时候国内绝大多数修复师所掌握的都要先进。
此外,时应染所调配的基础试剂,也比现在常见的那些效果强多了。
这时,贺知风已经把白色物质全部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入塑料袋,而后封好。
招娣好奇地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拽了拽贺知风的袖子,“这是什么,能吃吗?”
时应染摸了摸她的头,“这东西对你姐姐有很大的用处,但是不能吃喔。”
贺知风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我让你替我解释了?
时应染却丝毫不以为意,还乐滋滋地咧开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