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实在在的高岭土,你们把矿留在手里,就算再过几年也不会贬值,只会更值钱!”
现在她才明白,斧头村的村长和村民不只是有骨气,还拥有长远的眼光。这里的高岭土,如果等到景德镇的高岭土濒临枯竭之后再现身于世,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那时,全国各地的瓷器厂都会蜂拥而至,顾为胜想独霸都不可能。
“可现在我们知道了,您就不怕我们也动歪脑筋吗?”时应染打趣道。
族老眯起眼睛,眼神变得有些危险,“知道顾为胜为什么只敢来捣乱,却不敢动真格的么?这座山,是有灵性的,只有我们斧头村的人领路,外来人才能进去,否则就会迷失在白雾中。否则,以顾为胜那自私又霸道的性子,早就找人上山偷偷地开采去了。”
贺知风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缘故。
“那么,您要如何才肯把这些高岭土卖给我们呢?”她诚恳地问。
族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说你是开瓷器厂的,但瓷石要如何加工,你知道吗?”
贺知风心说有趣,他这是要考校自己啊。
据她所知,从瓷石开采到制作成白不(“dun”第三声)子,一共就需要足足十道工序。而且每一道工序都需要耐心、力气和心力,一般都由男子来完成,嫌少有女人能够完成。
“勘山、烧矿、运石这三道工序,族
长应当不会考我,那您要问的应该就是后面几个熬人的细活儿。”贺知风微微一笑。
她自尊心强,却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想要揽在手里。认清自己的能力,擅长的事情绝不含糊,超出能力之外的也绝不逞强。
听她能说出前三步,族老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不由得接续道:“那你能往下说说看吗?”
贺知风抿嘴一笑:“可以。”
随即沉默半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说道:“把大块瓷石运过来之后,得先用铁锤把它们砸成鸡蛋拳头大小,以备能进一步粉碎。接着,把小块的瓷石进行淘洗、筛选,去除杂物,以便那提高原料的纯度。再来,就是舂石。
可以在水碓棚挖出一条合适的水渠,把瓷石放在碓臼里,利用水的落差,冲动碓轮,在上下起落之间,把它们慢慢打成粉末状。紧跟着就是淘洗,把变成碎粉的瓷石淘出来,放到棚内的淘洗池里,不断地用泥耙淘洗,去掉粗渣之后,就会得到粗泥,再把粗渣放回碓臼里,继续舂打。重复这道工序,直到能得到合乎规格的粗泥。
之后就是过筛,顾名思义就是把淘洗后的粗泥过筛,随后放入沉淀池,去掉细渣,这样得到的粗泥才会更为细腻和纯净。
然后就轮到相当关键的一步:制浆!粗泥必需在沉淀池内经过多日沉淀,之后才可以放掉多余的水,使用砖头吸干里面剩余的水分,才
有可能得到浓稠的瓷泥浆。”
说到这儿,贺知风狠狠喘了口气,“其实,制作粗泥这一步便非常考验匠人的经验,需要多少天才能沉淀出想要的效果,是不是需要人在泥上踩压,踩压多少步,都需要用肉眼来分辨。如果不是内行,很难看得出来。”
时应染随之补充道:“这一步也往往决定了后面的制不(dǔn)是否能够顺利进行。只要浆泥做得好,最后得到的不(dǔn)也会非常好。”
贺知风舔了舔嘴唇,接着说:“制不(dǔn)也不容易,在把瓷浆泥阴凉几日后,就到了成泥的时候。匠人需要把它填满长方形的模匣,使用隔泥线找平,并去掉多余的泥,提去模匣,从而得到长方形的不(dǔn)子。”
也只有上好的不(dǔn)子才能成为上好的胚泥,才可以最终做出令人满意的瓷器。
族老看着他们,微微喟叹:“不错,正是如此。其实我们斧头村从几十年前就掌握着这门技术,只是近些年青壮变得越来越少,有些工序失传了,许多老匠人找不到继承者,自己又不像年轻时那没有力气,越来越干不动了。”
他指着大水车道:“就比如淘洗这一步,若不是没有人手,我们也不会这么就任由它们在水车底下不断地被冲刷,其实早该把它们砸碎了……”
听到这话,时应染和贺知风都默契地上前一步。
“族老如若不嫌
弃,不如让我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