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嫂从一片花花绿绿中挑了一件淡绿的、一件珍珠白的、一件浅紫的,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道:“少夫人冰肌雪肤,穿这些浅色最是好看。”
我讪讪道:“哦,噢,好。”
“少夫人去里面试一试,哪里不合身,我立刻让人改,一盏茶的工夫就好。”
我拿着衣服去了里间,先穿了那件珍珠白的,我穿了十几年的逍遥门白袍子,好像除了白色,其他的颜色都穿不出去似的。
我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小荷包抬头又“妈呀”了一声,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我,特别是在不该盯着的地方使劲盯了几眼。我抽了口凉气,这丫头,难道和师兄们一起待的时间久了,眼光已经变态了?
顾嫂也瞪着眼睛叫道:“哎呀,啧啧,真是,天哪!”
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顾嫂说出一个实质性的词,到底如何?
我怯怯地问:“嗯,顾嫂,不好么?”
顾嫂一拍手掌,“呀,好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少夫人真是貌美如仙。”
天仙!我别别扭扭地扯了扯衣服,吭吭哧哧地小声哼道:“顾嫂说笑了。”
“哪里说笑了?这女人就像是花,花朵艳丽的通常没香气,香气浓郁的通常花朵又一般。我见过多少女子,身材好的,样貌稍差;样貌好的,身材又略逊一筹。像少夫人这样,容貌身材一等一地好,可真是少见稀罕,美得天怒人怨哪。”
我抹了一把汗,果然是生意人,这夸人,也真会夸。
“小荷包,你觉得呢?”我希望小荷包保持清醒,给我一句实话。
“小姐,你这么天怒人怨地出去,姑爷的眼珠子准会掉下来。”
我无语,小荷包向来都是站在外人一边。
“那就这件吧。”
“少夫人,将那几件也一并试试吧。”
我天怒人怨了三回之后,从后格里出来的时候,步履稍稍有些局促,因为这件珍珠白的裙子,外面是十二幅的裙摆,宽得能做窗帘床帐子,里面却是窄窄的一条衬裙包裹住两条腿。据顾嫂说,这样走起来,才会如凌波微步,步步生莲,唉,这一步路生生憋成两步走,实是遭罪啊。我真怕自己一个憋不住,哗啦一声,步步生莲就成了虎虎生风,嗯,还是春风。
我转过屏风,江辰正坐在那里品茶,看见我出来,他端着茶杯的手一僵,眼睛直直地望着我,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感觉到暴雨梨花针的密度史无前例地强劲,瞬间,这裙子仿佛悉数全是小针眼,嗖嗖地往里灌风……
顾嫂对江辰道:“哎哟,少爷好艳福啊,少夫人如此美貌,身材也好得没话说,就算老身是个女人,也看得眼馋心动。”
小荷包不屑地“切”了一声,瘪着嘴道:“你们不知道,我家小姐不穿衣服更好看。”
江辰扑哧一声,笑得看不见眼珠子。我脸皮发烫,只想撞墙。
我准备晚上好好和小荷包沟通沟通,我平时对她很好的,她却为何总是这样对我!
我脸上滚烫滚烫的,狼狈地爬上轿子,半晌才呼吸均匀。只是片刻之后,我忽然意识到坐在身边的江辰好似从进了轿子就一直沉默寡言,闷不做声。
我好奇地侧头一看,发现他眼中惯常见到的小火星有点烈焰熊熊的苗头,我心里扑通一声,呼吸又不均匀了,慌忙调开眼神。
江辰低声道:“小末,你真是好看。”
轿子里空间狭窄,他又挨着我极近,这一声低柔的赞叹似在我耳窝里吹进一股暖暖的气流,酥痒无比。
我脸上一热,低声道:“是这衣服好看。”
“是你好看,衣服只是给你增色而已。我刚才一见你,心都不会跳了,不信你摸摸我的心,现在还怦怦乱跳呢。”
说着,他就不客气地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指下结实而温暖,我忙不迭地将手抽回来。他的心跳得快不快我不知道,反正我的心是跳得很快了。
我不敢再看他,度日如年地瞅着轿子外的街景,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因为即使不看他,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有如一张大蜘蛛网,我大抵就是那小飞虫,小荷包一口歪风将我吹过去,我便被粘住了。
终于,轿子停了,我长舒了口气,不等他来扶我,就跳了出去。
放眼一看,我愣住了!
这就是归云山庄么?真真是气派得让人咋舌!大门口两尊威猛的石狮子,脖子上居然挂的是赤金的铃铛!我暗暗忧虑,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招贼么?唉,江家果然烧包,连这门口的石狮子都如此招摇。
比石狮子更招摇的是,一排花枝招展的丫鬟俏生生地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下,领头的是四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风姿绰约,翘首以盼。她们见到江辰立刻齐整整地上前屈身施礼,“少爷回来了。”声音齐整,乳莺出谷般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