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霄阳听着耳旁极为熟悉的清冷音调,看着程渺那张冰冷却总像是没什么人色的脸,眉间越皱越紧,却并未打断他的话。
“李致典……他寻上我,说有能够让你复活的法子。”
“那法子比起百法偶原本的制作方法,能减去不少制造人对百法偶的控制,几乎就像是再造了具毫无牵连的身体出来,却是需要寻出魂魄、引入其中的。”
“我寻不见你的魂魄,以为你再没了复活的机会,又……不愿让李致典也知道这些事,便将他囚禁了起来,诓他我其实是恨着你的。”
封霄阳脸上的喜怒看不分明,那双眼睛却依旧是冷的,眉间几乎要皱出个“川”字:“他的手脚与修为,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曾告诉过他,是我亲手要了你的命。”程渺想及当初那幕,眸中也是黯淡了几分,“他再找上我时,态度便有些激烈,我也有些失控。便断了他的手脚……还搜了魂。”
搜魂。
封霄阳喉间泛起一阵腥甜,那秽怨似乎是已然蔓延到了他的胸腔之内,微微一动便牵动五脏六腑,疼的厉害。
他那小徒儿这一世不比上一世的恩将仇报,乖顺坦荡的很,为何要被旁人断了手脚、连魂魄都搜上一遭?!
还是被自己视为亲生父母的人……
封霄阳受过无数各式各样的折腾,对搜魂的痛苦清楚的很,本蓄了满腔的骂,看见程渺那张依旧如从前一般冷漠的脸时,心头的火却是慢慢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万念成灰的空寂与心冷。
“程渺。”他听见自己淡漠却冰冷的声音,“你将李致典送下了山。”
却并不是个问句,而是个不需要人确定的肯定句式,像是要证明什么、要确定什么的低喃。
程渺不太明白他师兄的情绪,心底仍存着那秘密被窥破后的无措与释然,下意识答了:“我没有把他送的很远……”
“虚怀宗如今在修真界堪称是人人喊打,李致典又没了灵力。”封霄阳只觉得自己累极了,累的都不怎么生气了,累的甚至都笑了起来,“你是要让他死啊,程渺。”
“不愧是当代仙尊,杀人都不见血的。”
他看着程渺那张无措中带了些茫然的脸,突然就不想再说什么了。
那个光风霁月、心有大爱的小师弟,终究还是被埋没在了无尽的痛苦与煎熬里。
封霄阳越是生气越是无力,索性不气了——他如今只想笑,只想苦笑。
他怎么就没有早早注意到,自那极渊中出来的程渺,已然不是那个从前的程渺了,而成了个连师徒之情也不放在心底、更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孽障东西呢。
程渺直到现在,也没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