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是长得多五大三粗的男人,吆喝起来都是勒着细嗓子,将音调拐出七、八个弯儿来。
还南腔北调地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直到一口长气吐了个干净,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阮昔起初听着不喜欢,但走了两条街后,脑海便深印这种极具魔性的声音,甚至还情不自禁跟着瞎哼哼。
恐怕今夜入梦,她也多半会是个满大街挑个扁担东逛西晃卖花儿的模样。
顺手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果腹,阮昔多番打听后,终于寻到了家还算靠谱的当铺。
时候尚早,想必往日也没客会这么早上门儿。
负责洒扫的小伙计穿着短衫,撑着长扫帚睡眼朦胧地打哈欠,见阮昔虽一身布衣打扮,却气度不凡,连忙站直了身笑着问询:“小公子有何差遣?”
阮昔将包袱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其中金银器碰撞的声响,瞬间让小伙计瞪大了眼。
“您快里面请!老板,有客到!”
闻询迎出来的,是名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面皮白净,略有些发福,眼周围的纹路深得很,一看便是常年堆笑弄出的皱纹。
常言道“和气生财”,这位老板笑着拱手走来时,还未说话,便给人留下了三分好印象。
“鄙姓钱,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阮昔随口扯了个姓,从包袱中掏出那只明妃送给她的玉镯来。
单扫了一眼,钱老板脸上便变了颜色,背过身去细细品鉴了番后,忙不迭地将阮昔引入内堂,着小伙计端上品的香茶款待。
这还单单是一件,等阮昔将包袱里的那些宝贝全都拿出来时,钱老板懵得近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此番前来,乃是替主子办事,你莫多问,速速估价。”
阮昔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挑挑眉:“若当真是个讲诚信的,日后这等东西,少不了还要再往贵店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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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板满口称是,眉毛笑得几乎要飞出脸框去。
足足勘验了一个时辰,钱老板终于拿着单报价提交与阮昔。
“您看看,对着价格可还满意?”
阮昔接过后略扫了眼,登时冷下脸来,重重拍案,几乎将茶水都震出。
“好啊,浪费这么多功夫,你就拿出这么个玩应儿来糊弄我?”
钱老板没料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瞧您这话说的,小的也是粗略估了一估,若觉得不合适,咱还可再谈……”
阮昔秀眉横立,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哪个有功夫和你消磨?罢了罢了,速将东西还来!就钱老板给的这仨瓜俩枣,怕不是比街面上乞丐破碗里的馍还寒酸!”
“小公子,您……”
“对面就是‘大发当铺’,小爷我这就去问问,看他家能给出个什么价来!”
阮昔也不跟他磨叽,夺回包袱就要走,急得钱老板忙拉住她的衣袖,简直连跪下的心都有了。
他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显然是急性子,风一阵雨一阵的,火气上来半分情面都不留。
眼又毒,摆起架子派头又十足,还能一次性出手这么多宝贝。
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仆从,背后指不定牵扯了多大的势力!
钱老板越想心越惊,讪笑着轻扇了自己几耳光,足足将方才开出的价格提了一倍!
阮昔冷笑:“还不老实?真是浪费口舌!闪开!”
“您别走啊,再聊聊,咱再聊聊!”
两只狐狸你来我往的折腾,足过了三炷香的招才总算见了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