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了世间炎凉,李宇心中仅剩的那点赤子之心也全都消磨干净了。
他重新当回缩头乌龟,对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的章华岭哀叹不止,却又无能为力。
转眼间,新帝登基,一切慢慢恢复到了正轨,独自与地方官斗争多时的章华岭家财几乎被耗尽,本人也重疾缠身。
就在李宇以为他总算能消停下来时,章华岭却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了地方官的秘密账册,这些年贪污的赃款在上面均有记录。
那日,章华岭兴奋地捧着账册来敲李宇家的门,让他帮忙将此物传递出去。
李宇思量半晌,还是打消了出头的念头,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彼时,殷帝即将南巡的消息已经传达下来,禹州州长等官员惶恐之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企图趁此机会闹事者彻底清除。
杀一儆百的方法的确奏效,禹州的百姓也着实经不起这种折腾法。
他们被吓怕了,也龟缩怕了,甘愿在殷帝巡查时维护下表面上的太平盛世。
毕竟南巡的时间只有几个月而已,往后的日子,百姓们还是要落在地方官的手上。
李宇整日忧心忡忡,不安感愈加强烈,总觉得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就在殷承景到达禹州之前,章府意外的失火了。
浓烟滚得厉害,几条街外都能看见,救火队却迟迟不上,连周围的邻居都迫与地方官的淫威,不敢上前搭救。
到底是何人搞得鬼,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章府的人全都成了怨魂,没想到衙门的人在清点尸身时,却少了一具。
所有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有人说失踪的是家丁,有人说是章华岭。
纵说纷纭,那本原应销毁在火场之中的账册也成了谜团。
章华岭这三个字,也成为了禹州中的禁令,但凡有人敢提起,都会被潜伏在坊间的岗哨认成他的同党,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捉拿。
李宇正悲痛不已,没想到禹州州长竟亲自带来找上门上,将他的府邸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等确认他的确与章华岭无关系后,这才饶他一命,临走时又以恶言恶语相威胁,告诫他想长寿,就永远别从龟壳里钻出来。
没想到这波人前脚刚走,后脚浑身重伤的章华岭便敲响了李府的门。
他口中呓语喃喃,神志不清,只死死捂着胸口,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李宇大惊失色,怕引人注意,不敢贸然请郎中上门,对外只能宣称自己最近感染了风寒,让小厮去药铺胡乱抓了几味补身体的药。
灌他喝下后,又将章华岭藏在地窖中,日夜提防着州长会突然带人再次找上门。
正穷途末路之时,恰好迎来了阮昔。
李宇提起往事,哭得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字字恳切情深义重。
“老夫妻小老母俱在,做何事不能任意妄为,都得顾全着他们的性命,若非如此,就真舍出这条贱命,与章兄并肩到底又有何妨?”
说着说着,这位李大人还把自己给感动得够呛,拍案捶腿了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发丧了老子娘。
阮昔揉揉发痛的额头,逐渐对这位即将枯萎的老白莲失去了耐心。
“事情的经过,本公公已经知道了,头前带路,去地窖。”
李宇眼泪来的快收得也快,收拾好表情后,又摆出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在下人面前端着架子。
几经周转,推开地窖冰冷的石门,阮昔终于见到了草席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