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落茗听到会祸及张娘子,果然立马收了眼泪,速速拿帕子拭了几下眼泪,表现得有些无措与忐忑,极为符合大夫人意识里相府养在乡下道观的四小姐该有的反应。
张娘子的表现也让大夫人很满意,就见她与落茗速速离远了些距离,面对大夫人,不再是当年那个哪怕斗败了也不低头的清流之女,而是带着讨好与软弱,“多谢夫人开恩,能让妾再见四小姐,是妾高兴的忘了型,险些出了岔子,还请夫人大量,切莫怪罪妾身才好。”
见张娘子伏低讨好,大夫人浑身舒畅,“张姨娘知道就好,我呢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便许你们再说一盏茶时间的话,毕竟宫门深深,见一面少一面,一旦四丫头入宫,日后怕是再不得见喽。”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张姨娘连声道谢,听得大夫人施施然离开了。
待看不到大夫人衣角后,张娘子一把抓住落茗的手。“我儿且放心进宫,一切有你父亲的。”说要,微微加重力道拍了落茗两下手背。
得了张娘子的这句话,落茗终于落下悬挂多天的心。
能有丞相帮着掩盖痕迹,有心人想要探究,怕也是不易了。
第94章
可旋即便听张娘子幽幽道:“那老狗带我们出来的当晚,便一把火把那处道观烧了个干净,知道你我存在的,应当都被那把火烧了个干净。”
落茗一怔,曾经差点葬送在火场中的她再是知道不过那种痛苦与无助,如今却是因为她,活生生害了旁人的命。
她不免手脚生寒,似是已经堕入地狱。
张娘子似是看出落茗所想,带着嘲讽道:“这不是你的罪过。他丞相的小妾,是不该久居于那种地方,而从相府被送进宫的女儿,更是不能出自那种地方,那是欺君的死罪。他原本是想将你我同道观里的那些人一起烧死的,舍一个亲女儿,总比欺君的大罪来的强。”
“那他又为何放过了我们,打算将我送入宫中,他……”落茗压低了声音,“不曾纠察我的来历?”
“那里虽不是什么清净低,却也不是普通人就能随便上门的,我威胁了他,若敢对你我动手,相府姨娘竟如青楼老鸨的事,便会传遍大街小巷,看满朝文武,谁人不嘲笑他。而只要他能将我们安稳接回京,我便从此深居后院,真正的静心修道。而他堂堂丞相想要做到将痕迹抹除干净,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此,他才同意将你我接回京中,但道观的那些人,却是不能留了。但他并查不到你的来历,我与他确有一个女儿,如今也是你这般的年岁,那就够了。”
张娘子眼角有强忍却依旧忍不住的眼泪滑下,她想,她死后自然是要被打入无间地狱的,害那些人枉死,这是她犯下的罪孽,生生世世如畜生道,怕是都偿还不清。
但她却不想落茗也背负承担这些罪孽,“若你觉得过意不去,待日后除了你那负心人,也别放过老狗一家,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谁造的孽,谁就该承担因果。”
落茗应下了张娘子的话,大夫人那边,也不打算让母女两相处太久,很快便进了人将落茗带了回去。
至此,直到她入宫,都不曾再见过张娘子一面,只知张娘子如今被安置在相府后院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少有出门见人的时候。
而她也因为老皇帝感觉病情每况愈下,迫不及待地将她提前宣召入了皇宫。
她受封圣康妃,封号史无前例,圣字纵是皇后都轻易使用不得,却被封在她一个妃嫔身上,但若是单看字面意思,便是向上苍祈求,让人间的大圣皇帝身体康健。她本就是老皇帝用来治病的偏方,知道了圣康之意,破格使用圣字作为封号,便容易让人接受多了。
只是顶着圣康妃的封号,落茗入宫却是极其简单,宫里来了人将她接入皇宫后,她便被安置在了清晏殿偏殿之内。
清宴殿是帝皇居所,也是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因此等闲时候,后宫妃嫔是不得入内的,前朝就有个为了争宠,拎着自己亲自做的点心,跑到清宴殿门口来给帝皇送心意的妃嫔,因被来往御史瞧见,当天怒斥妖妃误国的折子便被送到了帝皇案前。
当时那位帝皇不以为意,左不过后宫争宠的小事,觉得御史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谁知御史却是不依不饶,大有若是不发落妖妃,他们便以死明志的架势,那位前朝皇帝无奈,只得将人打入了冷宫,才算是过了风头。
只是老皇帝比所有人想象中更要相信国师的话,他想既然丞相之女的福泽可以帮他祛除病祟,那自然要把人安置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才能更有效果。
纵是如此,还是震惊前朝后宫好一阵子,若是无这一缘由在前,落茗怕是早已被传成混乱朝纲的大妖妃了。
因而初入宫中,身边的宫人对落茗皆是极为恭敬与畏惧。谁都知道这位可不是寻常妃子,她是圣上救命的灵药。寻常妃子,得罪了,最严重不过打顿板子打落到浣衣局去做最下等的苦力。可这位,得罪了,妥妥丢性命啊。
第95章
当今的圣上并非是贪恋女色之徒,更何况到了他这般年纪,难免力不从心,平时更是甚少再入后宫。只是他想到底是自己一道圣旨召入宫中,替自己祛病的朝臣之女,入宫第一天若是自己不露面,难免多起口舌。
因而落茗入宫的当晚,她便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圣上。
若放以前,落茗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还会与这位皇朝最尊贵的人有所交集,如今她入了宫,还成了妃子,又顶着一个虚假的身份,见到皇帝,难免惴惴。
老皇帝一进屋,便见一俏生生的姑娘正垂着头站在门口迎着他,似乎颇为紧张,他倒是也能理解,他贵为天子,寻常妃子见他就该如此的,遂道:“抬起头来。”
从落茗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老皇帝明黄的鞋尖,听他让她抬头,她紧了紧已经捏了半天的拳头,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