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萧厉为着将来同南梁争位,姑且不会要她性命,但等到萧厉取得了这天下,要让她“病逝”,她又有何自保之法?
唯有保住腹中这个孩子,借这个孩子收拢魏氏旧部,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届时方可搏一条生路。
毕竟萧厉若还想借这个孩子收拢魏氏旧部,就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反需要她这个前晋公主和当前的魏氏主母来做中间人,那么她就有了足够的操作余地。
真到了兵戎相见时,萧厉那边拿俞知远说事,她也可一口咬定是萧厉污蔑。
这般想着,王宛真愈发觉着自己这步险棋走得对。
张淮那边沉吟多时后,终也出声:“此事兹事体大,在下需禀与君侯做定夺。”
王宛真连忙道谢,想起自己哄骗魏夫人来萧营的缘由,又试探着问道:“那驰援北魏一事……”
张淮轻飘飘睇了王宛真一眼,便让她后面的话都哑进了喉咙里。
张淮道:“在下今日见公主等人,本也是为商议援兵北魏一事,只是魏老夫人的话,当真是叫人寒心。”
他长睫微覆:“但君侯素来谨记微时之苦,心怜遭逢战祸的百姓,否则也不会几番援魏,调遣援兵一事,在下晚些时候会同魏昂将军再行相商的。”
“至于公主所说的孩子生父乃俞知远一事……”他话锋一转,望着王宛真,唇边噙着幽凉薄笑道:“在下也会去提审的。”
王宛真自认是个聪明人,可同张淮对视着,不知何故,骤生出一股自己身上好似未蔽一物,全然被对方看穿的僵硬来,在离开大厅前自个儿说的究竟是“是”还是“好”,她都已记不清。
到了院中,方才如溺水获救般,心口霎时轻减了许多。
但候在院中的只有魏昂,并不见魏夫人,王宛真这会儿心绪也还乱着,没察觉出魏昂看她的神色微微有些异样,径自问:“母亲呢?”
魏昂垂下了头去,没暴露太多的情绪,稍作迟疑回道:“老夫人……心气郁结,说在此处闷得慌,先行回去了。”
王宛真只当魏夫人是咽不下那口被张淮讽骂的气,她知道魏氏旧部们其实并不太信服魏夫人,不过是现下魏氏没人了,魏夫人才被架到了人前来。
自个儿作为魏家新任主母,又有前晋公主的名头在,想彻底独
揽魏氏大权,
让魏夫人在魏家再也说不上话,
不过是早晚的事。
眼下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在魏氏部将前加深魏夫人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的印象,愣了下,随即似替魏夫人找补般道:“这……母亲大抵也是不忍侯爷生平打下的基业就这么毁于一旦,同张淮先生说话时语气才冲了些。”
“我已代母亲向张淮先生赔过不是了,张淮先生也说愿同将军相商调兵援魏。”
王宛真一通话说得滴水不漏。
明着替魏夫人开脱,却是再一次点明魏夫人先前在屋内的无礼,又将张淮愿意相商援兵一事归功于自己。
但魏昂听后,面上却并没表现出太过惊喜,只维持着颔首的姿势对王宛真抱拳道:“辛苦公主了,那末将先命人送公主回去。”
王宛真心下略有些困惑,但随即一想,魏昂兴许是不好妄议魏夫人什么,点点头,由自己的婢子搀着先往外去了。
魏昂在王宛真走远后,才重新步入了厅房。
房内,张淮手执一卷批阅着,闻得脚步声方才浅淡一抬眸子,仿若天生带了几分薄笑的唇微启:“将军要同淮一道去牢里审人么?”
先前那小厮进来传话,说的是魏夫人被带走后,惧儿媳在里边受欺负,召集了一帮随行的魏臣在院外大闹,嚷着若不让她进来陪同,回头必要将萧营欺她们孤媳寡母的事宣扬得天下人皆知。
魏昂作为一介臣将劝阻不住,小厮才来禀与了张淮。
而张淮对那小厮说的话,则是让其先将魏夫人一行人先带去耳房候着。
从王宛真极力想保腹中孩子时,张淮便已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魏氏核心部将都知她这个前晋公主是假的,她还能在魏氏立足的唯一筹码,便是那个孩子。
依她所言,留下那个孩子,于萧厉有利,但于她自己的益处,只会更大。
动她腹中的孩子是张淮自己的主意,本是为除去一隐患,对方既自露把柄,他可留那个孩子性命,却也要魏氏核心部将们皆知那孩子非魏氏血脉,以防王宛真野心勃勃培植自己的党羽。
是以王宛真后边说的那些话,都被仅一墙之隔的魏夫人和魏氏旧部们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