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是比起从前的姜家更为牢固的一张大网,像这般侵吞税粮,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手脚又做得极为干净,不是他一户部尚书能撼得动的。
户部尚书急得嘴边都起了一圈燎泡,实在是没法子了,忽地灵机一动,跑去宫中探王庭易主后,依旧稳稳当着总管太监的李太监的口风。
李太监依旧一双笑眯眼,将户部尚书递过去的孝敬原封不动推了回去,端起茶盏慢悠悠道:“卢大人呐,齐相那边都戳了章,您还怕什么?”
姜家倒台后,齐思邈已接替了姜鸿生相国一职。
户部尚书初时没能领会李太监话中的意思,面上仍有些惶恐茫然。
李太监食指朝上一指:“剩下的税粮在不在户部,上边……还能不知道么?”
户部尚书霎时间醍醐灌顶。
军中突然就要这么一批破甲弩,齐相那边又戳了章,这分明是宫里那位要整顿侵吞税粮的世家了啊!
既是上边的人斗法,那他们户部做好分内之事便好了。
他忙起身对着李太监一拜:“多谢公公提点!卢某不胜感激!”忘艸官網:??????。?????。????
李太监在户部尚书离去后,又押了口茶,靠在躺椅上一前一后轻晃着,任小太监替自己捶腿。
小太监说:“老祖宗似乎心情不错?”
李太监闭着眼,过了会儿摇着头道:“不过一载光景,朝中就已大变了天,咱们如今
的这位主子,
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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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
谏议大夫刘光令回到家中很是发了一通脾气,
“齐思邈那老东西,是要帮着那梁女窃国么!等那梁女生下王嗣,我陈国还留她何用?一百五十万石粮拨与梁营了,西境大军入冬后喝西北风去?”
府上重金聘请的门客们无一人敢作声。
刘光令继续砸着砚台骂道:“牧有良那匹夫也是,从前没有那劳什子破甲弩仗不一样能打?怎地偏就在这节骨眼上非要那东西不可?”
等桌旁边触手能拿到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后,刘光令方撑着书案道:“传话给欧阳兄他们,那梁女想要我等强凑出西境大军的军粮,那老夫便让她再拿不稳这监国之权!”
西境大军的军粮久拨不下来,西关大将牧有良派儿子和副将回王庭亲自索要军粮时,以刘府为首的世家还没来得及往民间散播温瑜将粮草都拿与梁地、不管陈国西境将士死活的谣言,一愣头青地方官告的御状,忽就在整个王庭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地方县令写的状书字字泣血,将谏议大夫刘光令一族侵吞民田、私吞税粮,族中子弟在春耕时于城外围猎,跑马踏死春苗,遭农人跪地阻拦又跋扈踏死农人的诸多罪状一并列出,闻者无不愤懑。
刘光令一下子慌了神,大呼自己冤枉。
可面对整个青浦县县民的指控,以及死了亲人的那户农人携村中同族老小,一齐来王都于宫门前披麻戴孝嚎哭,刘光令为自己的辩驳还是一下子变得苍白又无力起来。
一时间坊间百姓都在议论朝臣私吞税粮,以至西境大军拿不到军粮一事。
刚回王都的西关大将之子,气得当天就闯刘府,将刘光令之子揍断了数根肋骨、脸扇得肿如猪头,连带着刘光令一把老骨头也被对方拿那祖传的金锏追着打,慌乱中跌了一跤摔断了骨头,一下子卧床不起。
这场闹剧还是副将前来带走了西关大将之子才结束。
温瑜在王宫得到消息自是震怒,刘光令还没来得及休养,一家就被下狱,交由三司会审严查历年税粮问题。
这消息一出,王庭世族们无不自危,都在暗中变卖各处产业,意图补上历年侵吞税粮贪出的巨洞。
他们从前能严严实实堵着农人的口,迫着他们为一家老小性命计,不敢与官斗。
但眼下有青浦县县令冒了这个头,朝廷又如此重视,各州百姓眼见告御状有望,还不得争相效仿?
都是宦海沉浮十余载的人,他们又哪能看不出,那青浦县县令背后的,站着的是齐思邈和温瑜?
这分明是那位菡阳公主整顿完姜党后,要收拾他们了啊!
比起装死到大祸临头,还不如补上亏空博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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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宫。
昭白翻看着户部最新送来的税粮册子,越看,薄唇抿得越紧:“这还只是近三年里税粮上的贪吞就如此之巨,这些所谓世家,简直是密密麻麻扒在陈地百姓身上吸血的血蛭,若非公主您这半年里励精图治,让陈国上下紧绷的那根弦缓了些,只怕此番西陵来犯时,陈国也要土崩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