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顾府。“主君,这些花瓶您平日里最喜欢了,要装车吗?”“主君,这些早上花农送来的花,还新鲜着呢,您都还没来得及剪枝,要不要也放到马车上去?”奴侍们时不时拎着花厅里的瓷瓶,提着镂空的小矮凳,抱着几捧花,或者是拿着经常被盘的精致摆件。过来找正站在门口仔细盯着小厮们装车的江晏。一早上就在带与不带中反复纠结。江晏转头瞧了一眼,摁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暗叹他这主君真是操心的命。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也要来问?“这些无用之物我带在路上作甚,都摆回去。”“好的,主君。”江晏转头看着已经拉了几马车的行李,还在盘算着有没有什么东西漏带了。这出趟远门可不容易,云州山高路远的,得带齐些。衣服带了十几套,够了吗?“绿映,再去多拿几件薄袄来,云州山多,若是夜间冷也得防一防。”“是,主君。”绿映忍不住苦笑一下。这都春至了,哪日不是大太阳,还能用上薄袄吗?主君未免也太太太细了。顾凉手里提着两个包裹,旁边跟着空着手走出来的青岚。俩人看见顾府外停着的五六辆马车,嘴角俱是微微一抽。这就是江晏昨夜说的“轻车简从”?也是她信了江晏的邪。上回去云州给她收的大包裹还历历在目,竟然就忘了这位江爹的一贯风格。青岚也有些错愕,缓步走到江晏身侧,微微一笑,轻声问道。“爹爹,咱们不是只在云州小住天么,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江晏诧异道,“……多吗?”他这明显是往简单收拾了。若按他回门那时的配置,二十辆马车也不在话下。青岚笑意微顿了下,违心道,“……也还好。”顾凉走上前去,淡声道,“既是爹想带的,便都带着吧,难得回去一趟。”这回不走水路,走的官道。多带几个护卫,应当也还算稳妥。虽然……若是有劫匪,这怕是一眼就能定位到的程度了。段双和段江仔细检查完一轮,见到都绑得严实了,才走到顾凉面前回话。“小姐,都准备妥当了,咱们随时可以出发。”顾凉点了点头,“嗯,再等两个人。”江晏疑惑道,“乖女,还有谁啊?”“朋友知道我们回云州,从她府上派来了两个护卫,说咱们这路途久远,让两个会些武的陪着,也安心点。”是她从李景霂那要来的人手。毕竟去云州要查些事,段双两姐妹要顾着江晏和青岚的安危,施展不开。让李景霂的人去,还省掉了她之后长篇大论的汇报。算是最优解。江晏笑道,“那确实挺好,乖女,回来也得好好谢谢你这朋友,真是思虑周全。”顾凉淡声应道,“好。”正说话间,两匹黑鬃马疾驰而来。坐在马上的女子穿着墨色劲装,头发高高挽起,捆成精练的一个髻。神情严肃,气势凛然。她们在顾府门外停下,利落的翻身下马,整齐划一对着顾凉抱拳行礼。“华一、华二,奉主子命,拜见顾君。”“两位快起,出门在外,不必如此,随意些便可。”不过,顾凉见她们礼数周全,丝毫没有怠慢的意思,也稍微放了些心。李景霂还是真心实意的借人了。她要的是会听话的,可不是来教她做事的。段双看着那边面色冷肃气场强横的两个女人,心下警铃大作。身形高大,步伐轻盈,摆明了是个练家子。一板一眼的行礼,以她这种在军营里浸淫多年的目光,绝对不是什么寻常护卫。估计也是哪个军营里冒出来的!小姐从哪儿找来的这俩货?她段又又失宠了吗!段双急忙心慌意乱的转头看向自家姐,一看段江也在认真打量那边两人。默默噤了声。段江两手环胸,不露痕迹的扫视着二人的穿着,都是上好的布料,视线又落到她们腰间的佩刀,缓缓眯起眼睛,低声道。“应当不是寻常护卫。”段双:“……”看半天就揣摩出来个这?她笑了笑,点头附和道,“老姐,你觉得那俩什么来路?”段江皱眉。不确定,再看看。她侧头瞥了段双一眼,“没有敌意,不必理会。”是友非敌即可,别的她也管不着。段双急了。家主远在北境,你段校尉倒是不用急。可小姐近在咫尺,我段长随那不得上点心啊!地位分分钟不保!这边,绿映扶着江晏上马车,肩上的包裹不慎滑落下来。华一见状,动作敏捷的伸手接过,重新绕了个牢固的结,递给绿映。绿映见她生得俊俏,忍不住也红了脸,“多谢。”“不必。”华一冷着脸,看着他接过包裹,便立马回过头,看向顾凉。主子说了,视线不离顾君,顾君令如她令。将那边的景象收进眼底,段江眸色晦暗了些。“小双,我的腰牌呢?”段双翻了下包裹,递给她,“在这呢,怎么突然要腰牌?你之前不是从来不爱戴么?”段江把腰牌挂在腰间,走到自己的白色骏马旁,握住缰绳,翻身立于马上,斜眸扫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有时候稍微彰显一下身份,也未尝不可。”段双撇了撇嘴:“……”哦,你段校尉,你了不起。栀香跟着青岚走上马车,顾凉站在原地,同黑甲卫交代了些事,二人连连点头,最后双手抱拳,骑着马先行离开了。顾凉坐上马车,青岚问道,“妻主,你让她们先去探路了?”“阿岚聪慧,她们脚程快,提前踩好点等我们便是。”主要……那俩的气势太扎眼了。生怕别人认不出来是黑甲卫的么,居然还大咧咧的戴着她们标志性的佩刀招摇撞市。是铁了心要让别人猜到她同二皇女关系匪浅吗?离了京都倒还好说。在京都内还是保持距离。栀香摆好糕点,便自觉走到马车外,看着在旁边坐着的段双,疑惑道,“你怎么不去骑马?”段双嘿嘿一笑,“车夫在后头呢,我来帮小姐赶车。”“你还会赶车?”“那是自然,好栀香,我会得可多着呢!”栀香满脸怀疑的看着她。段双从背后摸出一个草编的花环,戴在他头上,吓得栀香一怔,摸了摸是花环,又怕被马车里的主子听道,轻声问道,“你从哪来的这个!”“都说了我会得可多着呢。”段双最喜欢看栀香露出这种表情,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不愧是她大清早从花农手里抠下来的花!真香!栀香闻到头顶的花香,本想摘下来的手缓缓缩到膝上。他偷瞄了暗自得意的段双一眼,有些嫌弃的撇过头,盯着地板上的影子,脸微微红。这个臭段双!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手段!段江孤零零的骑在马上,看了一眼身后跟车夫聊得兴起的绿映。又看了眼自家老妹凑到栀香耳根说着什么,随即笑得像朵烂柿花。咬牙切齿的握紧缰绳。……她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