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寺左殿禅房,张鉊现在是把整个昭明寺当做了行宫,反正这里面本来也要供奉他的。
禅房中,张鉊刚一进来,众人就直接伏地三跪九叩,哭的呜呜作响,恳求张鉊原谅。
张鉊就在门口站立了一会,酝酿了一下之后,也是仰天四十五度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眼泪哗哗的下来。
这一群人还未开口,张鉊抢先爆发了,“三舅、二表舅、大姑祖、四姨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某这个晚辈还做的不够吗?
某提大兵自安西东归,没有追究你们昔年逼迫元祖皇帝的罪过吧?
没有打压你们,反到是给官给钱给爵位吧?家里的小辈,只要有能力,某也在重用吧?
你们在河西坐地收钱,跟国家抢夺赋税,囤积居奇,低买高卖,一个个身家都是十万贯,几十万贯,甚至百万贯,朕都视而不见,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吧?
没有朕,你们都窝在沙州弹丸之地,哪一天被回鹘儿杀了都不稀奇。
现在得享大朝复兴的荣耀,个个是高贵的从从龙勋臣,为什么还要勾结起来造反呢?”
张鉊泪流满面,越说越气,浑身都开始发抖了起来了,说着,他猛地一挥手。
“把门打开,所有门都打开,你们的兄弟子侄,儿子儿孙都在某的身边,你们来当着他们的面说说,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某今天也不是什么皇帝,就是你们亲戚,你们来说说,某家到底哪对不起你们了?”
哗啦啦,左殿禅房的门全部被打开了,一阵阵喧哗声传来。
原来张鉊把他身边所有出自归义军的儿郎都召集了过来,其中不少人的祖父、父亲也都在这禅房中。
这叫什么,这就叫先声夺人,釜底抽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些人本来是想用亲戚关系,浩浩****三四十人来集体找张鉊哭求,力求把曹仁尊、阴圆德等人叛乱的影响给降低到最小。
他们已经预感到了张鉊可能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离开河西,离开可以当坐地虎的位置。
他们当然也被曹仁尊的胆大和脑残给吓到了,但还是想看看能不能尽量减少损失,用亲情来挟裹张鉊。
但张鉊早就想好了,穿越而来已经十六七年,我张圣人早已将后世史书上见过的算计之法,在现实中应用的炉火纯青了。
你不是要道德绑架吗?那我先绑架你!
“阿爷!你们怎么这么糊涂,曹仁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你们日日跟他在一起,一点都不知道吗?
咱归义军健儿,好不容易达成祖先遗愿,你们竟然想来打碎他?”
“耶耶,某早就跟你说过,早点到东京来享福,你就不肯,原来竟然是在做国之蛀虫。
你对得起与甘州回鹘血战,临死还望着从长安方向不闭眼的阿翁吗?”
“兄长,你好糊涂,咱沙州健儿自己的国家,咱们自己都不管,你让天下人怎么看?
你若是执迷不悟的话,这兄弟血亲之情,就到此为止吧!”
痛心、斥责,怒骂,甚至是决绝。
这些新一代或者说叫做第二代的归义军儿郎,他们没有父辈的那些包袱,他们是在少年时期,就亲眼看着张鉊神奇般崛起的。
耳边听到的是张鉊直上云霄的魔幻功业,是张家祖上张义潮东起灵武,西至伊吾,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归国的忠义。
是百年左衽,复为寇裳,十郡遗黎,悉出汤火,拯救全体唐儿的丰功伟绩。
与他们祖父辈见证了张家自相残杀,张承奉被逼认甘州回鹘可汗为父的屈辱,从而认为张家也就这样,归义军也无甚荣耀不同。
这些新一代,乃至他们下一代,对于他们没见过的归义军中的这些龌龊事,采取无视的态度,或者说叫做视之为黎明前黑暗的表现。
他们是真的以归义军为荣,跟张鉊一条心,这些人,才是归义军。